“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牛天涯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似街舞、又像芭蕾、更像爱尔兰踢踏、细看之下和脑血栓后遗症走路也有三分神似、外人看不懂自己也不明白的步伐,一步三摇,胡乱挥舞桃木剑围着老太太转了两圈儿。
“烛台放两边,三牲在中间,仙桃分两盘,放在最前面,八仙桌后上,黄布盖顶端,急急如律令,一落还本原。”黄纸烈烈燃烧,牛天涯单手向前,直指躺在地中央的老太太口中叫道。
“快,烛台放在两边。”千千和古灵儿早明白牛天涯的意思,立刻吩咐一声,排好次序,后方家丁依次上前,将所有东西都放在指定位置。
邱少城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切。那些家丁下的东西,竟然不会落到地面上,而是自行悬浮在空中,如同有一只无形大手拖着一般,就那么悬浮在那。
“上木桌。”牛天涯额头冒汗,大喝一声。
为了耍这手,他特地吩咐古灵儿暗自用真元托起这些东西,他则摆出一副高人的样子,念念有词,此刻见古灵儿似乎支持不住,他也暗自冒汗,如果掉下去就全漏了!
“快,吉时已到,错过之后,天罚再降,快。”牛天涯大喝一声,似乎卯足了全身力气一般。
“快。”邱少城也生怕错过吉时,催促一声,两个家丁抬着桌子拼命跑过去,咣当放在老太太身上,后面家丁黄布一盖退了下去。
“落!”牛天涯长出口气大喝一声,所有东西稳稳当当落到八仙桌上。
“天地流火,物走玄黄,本仙代天,行罚!”牛天涯说罢右手一甩,桃木剑上的黄纸呼的飞出,在天空翻滚一圈儿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童儿,拿我降魔杵,代天行罚,打老太太三十大板!”
“童儿,拿我的降魔杵来,打老太太三十大板。”被老太太恶骂一顿,牛天涯借题挥,顺势将千两黄金涨到五千两,但总觉得没和她对骂心里憋屈,灵机一动朝千千打了个眼色道。
“不可。”邱少城大叫一声,脸色惨白,看了一眼一人多高足有三十斤的降魔杵急忙道,“仙长,母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了,求您想想其它办法吧。”
“恩,也是。”牛天涯点了点头,豁然转身锵啷一声拉出墙上挂着的宝剑,“老太太出言不逊,是为对天不敬,本来老天罚她只有十天阳寿,本仙祭天,为她夺回阳寿,但却想还施己身,或者受棍杖三十之苦,或者受十剑穿身之刑,是为天惩,不可废。”
妈的,你说两句就可以了?起码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嘛!牛天涯看准邱家是有钱人家,丝毫不卖账。
邱少城怔怔看着牛天涯,却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躺在地上,如死猪一般到现在还未转醒,而牛天涯刚刚的木剑切纸、火烧符纸、凌空托物显然都是非常手段,由不得他不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仙长,我们再加百两黄金,可否免去老太太杖责之刑?”正冷场间,旁边一个涂抹妖艳的女子道。
“百两黄金?”牛天涯目光微微一亮,随即马上黯淡,深沉地道,“本仙代天刑罚,怕是也无能为力啊。”
小样儿,一百两就想买回三十大板?开玩笑,看起来老太太也蛮有地位,起码也要五百两黄金才行。
“千两,千两黄金,请仙长想想办法。”邱少城恍然大悟,立即到。
牛天涯微微一愣,看来这邱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是十分有钱,随便两句话,千两黄金轻松到手,简直比敲诈勒索、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占山为王的行当来的都要快。
牛天涯本就出身乡下,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也就是白日在回春堂收到的两千两银票。听闻邱家毫不犹豫的又加了一千两黄金,立刻改口道:“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儿上,本仙就再施仙法,不过一棒之威是免不了的,否则,任谁也破不了这天罚。”
“如此,仙长费心了。”邱少城刚说完,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老太太惨叫一声,脸上血色渐浓,吐出一口浓痰缓过气儿来。
“快,扶老太太下去休息。”邱少城一见,连忙吩咐跟过来的丫鬟婆子,七八人立刻一拥而上,将老太太抬下去。
妈的,跟我斗!
牛天涯看着被人抬走的老太太,心里爽翻。刚才那一棒打得结结实实,正中老太太的屁股,根据手感反应,牛天涯推断那老家伙不躺上三个月休想做起来。
只是一棒之上用了点暗劲,震出银针,为老太太贯通气血,她也自然醒过来。
“不必客气。”牛天涯长出了口气,脸上依旧淡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信步走到一旁洗了洗手,又接过侍女送来的干布擦拭干净才转身道,“今日最后一个名额已经用尽,本仙该回去了。”
“仙长,仙长留步。”邱少城一听大急,忙活半天,自己的妻子还在床上躺着,这个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却要走,登时出言道。
“一言之差,误了天机,缘尽于此,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牛天涯叹了口气,心里暗暗道:你们邱家富得流油,定然搜刮了不少劳动人民的血汗钱,二哥这次赚回来,回头再去青楼撒下去,也算为促进市场繁荣做了一点贡献。
“仙长,仙长,还请你想想办法。”邱少城上前一步苦苦哀求道。
“哎,非本仙不为,实不可违,逆天行事,纵然是本仙,也要受到责罚,减掉三年阳寿啊。”牛天涯的话很清楚,别再加一千两黄金,二哥可是用三年阳寿做赌注,区区一千两黄金又能买来?
“仙长。”邱少城目光微微挣扎一下,下决心一般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递到牛天涯面前道,“仙长,这是在下多年前无意中得到的一枚戒指,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处,却也不凡,可以镇妖辟邪,如果可以,还望仙长成全。”
看到戒指,牛天涯的瞳孔猛然收缩,又快恢复,朝千千打了个眼色,装作为难的样子。
“师尊,徒儿看邱少爷爱妻心切,还请师尊成全他吧,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等佛道弟子,自当尽力,又可为区区阳寿置世间苦难于不顾?”千千也看到那枚戒指,但见它造型古朴,散着柔和的青光,自然之道不是什么凡品,否则牛天涯也不能打眼色,立刻道。
“是啊师尊,还请成全。”罕见地,古灵儿也应和道。
“罢了罢了,本仙就破例一次吧。”牛天涯长叹口气,单手拂过,将玄青色戒指收入手中,拂尘一甩转身走向绣床。
粉红色幔帐轻轻撩开,里面,躺着一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
女子长长的睫毛,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一般,就算方才老太太杀猪般的惨叫也没能唤醒她。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牛天涯甚至想挖个坑直接把她埋了。
看到女子,牛天涯的头登时大起来。虽然他是冒牌大夫,对医学、病理一无所知,但在修真界混了这么长时间,对中毒或者其他法术还略有了解。
乍一看,牛天涯就知道,这次碰到硬茬子了。女子并不是普通的顽疾,而是中毒,至于是什么毒,就不是他能看出来的了。
“大师,大师?”邱少城见牛天涯眉头紧皱,沉吟不语,轻声唤道。
“呃?啊,什么事?”牛天涯终于缓过神儿来,回头看着邱少城。
“大师,可否看出贱内病因?”邱少城目光中透着无限渴望。这几日,为了给女人看病,几乎整个秋水城的大夫都走马观花般来了一遍,却无一人认得。见识过牛天涯的手段,他已经把宝全部压在牛天涯身上。
“夫人病之前,可有什么异常?”虽然看出中毒,却不知是什么毒,还有六千两黄金等着他,牛天涯也只得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病之前?”邱少城皱眉想了想,“那日夫人并没什么异常,吃过午饭就突然病倒了,开始时只是虚弱无力,直到昨天才昏迷过去,到现在也没醒来。”
“夫人上午去哪了?”牛天涯心中一动,问道。
“上午?上午同我一起去城北的白云寺上香去了,那时还好好的。”邱少城看着牛天涯,心里越来越不安。
“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事了么?”牛天涯目光闪亮,似乎抓住什么东西。
“一切都很正常啊,就是中途一个绿衣女子将丫鬟的香碰掉了,女子要陪,夫人宅心仁厚,善意拒绝了……”
“你说谁?绿衣女子?长相如何?”牛天涯眼前,登时浮现一个身影。
“她一身绿衣,身材窈窕,很爱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犹如夜空的星星般闪亮,最奇怪的是,她无病无灾,手里却拿着一根拐杖。”邱少城努力地回忆着,却不明白牛天涯问这些有什么用。
“就是她。”牛天涯一拍大腿,兴奋地道,“ok,六千两金子到手了。”
“呃?仙长你说什么?”邱少城微微一愣,目光古怪地看着牛天涯。
“呃?没什么,这是我们师门祖传的暗语,一旦现原因,都要告知祖先在天之灵,ok,就是呼唤祖先的意思。”牛天涯老脸一红,暗道好险,嘴里却不假思索地道。
“哦。”邱少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仙长看出贱内的病因了?”
牛天涯老成持重,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中毒。”
“啊?”邱少城大惊失色,“我邱家向来本分,从未的罪过谁,是谁下毒,是谁下的毒?仙长,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贱内啊。”
邱少城屡次三番求牛天涯,甚至不惜拿出那枚戒指,可见他对绣塌上女人的眷恋之深。
“就是那名绿衣女子。”牛天涯语气强烈无比,充满自信。他已经知道绿衣女子是何人,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那……那该如何应对?”越接近事实真相,邱少城越不安,生怕牛天涯宣判妻子死刑。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毒特殊,非我中土之物,想要解开,还需找到那绿衣女子才行。”牛天涯也不知道怎么解,具体说来,甚至连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唯一的线索就是绿衣女子,如果她还在秋水城中,或可一试。
“要到哪里去找啊。”邱少城一听,登时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到地上,泪水顺着眼圈儿滚滚而下。
“尽人事,听天命,本仙也只有尽力了,一旦有人现她的踪迹,立刻通知本仙,本仙定然亲自出手,擒下此贼。”牛天涯大义凛然,心里却惦记着,希望那个绿衣女子不要走,起码等自己拿到银子再走也行。
“如此,有劳仙长了,来人,带仙长下去休息。”邱少城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物,只一会儿就恢复过来,除了脸色略微苍白,再没什么异样。
“如此甚好。”牛天涯点了点头,虽然没抓到凶手,怎么也要付一半儿定金吧,如果不给,二哥今儿就不走了。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一个青衣小厮走进来,恭敬地带着牛天涯和千千、古灵儿走出去。
“那枚戒指是什么?”三转两转,来到一处小院儿,直到小厮告退,千千才看着牛天涯道。
一瞬间,牛天涯有种大笑的冲动,一反手,将玄青色戒指托在手心,眼中的惊喜不加掩盖,颤抖着嘴角刚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吧戒指交出来!”
“何方高人?何不出来一见?”牛天涯嘿嘿一笑,转身看向房顶。
“交出戒指。”房顶,借着依稀的月光,隐约可见一个绿衣女子迎风而立,身材窈窕,手里握着一根拐杖,那双眸子,如夜空星辰,闪动不息。
“咦?小妹妹,二哥正要找你,想不到你这就来了,来来来,下来陪二哥说说话儿,沟通一下感情。”牛天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和屠龙天较技,后来又用诡异绿光轰了自己一下的绿衣女子,想不到竟然跑到这秋水城作案来了,而且又偏偏被自己遇到。若是能就此生点悱恻缠绵的故事,爱得生离死别就更完美了。
“不交出东西,死!”绿衣女子目光一寒,竟然不顾牛天涯三人在场,单脚一顿化作一道绿光冲向牛天涯。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呢?你看今天月黑风高,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不如大家坐下来吃点**,解决一下自身需求,也算利人利己,造福子孙……”既然是敌人,牛天涯自然不会放过,嘴里肆无忌惮地调笑着,右手成拳直直轰向绿光。
砰……
一声闷响,庞大的劲气从两人相交处喷薄而出,吹起地上尘埃,横扫小院儿。
“去死!”绿衣女子脸色腾的红起来,她没想到牛天涯口无遮拦,竟然什么都说,调笑自己,登时怒从心起,双眸一寒拐杖带着奇异的绿光朝牛天涯当头砸下。
绿衣女子从房顶冲击也以拐杖为先,牛天涯一拳轰上,立刻感觉出不同。那股绿光似乎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又似乎带着诡异的吸附力,只瞬间接触,一拳之力就都被对方吸走。如此怪异,闻所未闻。
见女子又一杖砸下,牛天涯神情严肃起来,双手一转,再次施展出‘降龙十八掌’,双手带着奥妙的轨迹虚实难辨,和绿衣女子打在一起。
绿衣女子也暗暗心惊,她手中一根拐杖,在家乡纵横无敌,就算父母对她也赞口不绝,更兼自己在家传功法‘枯木诀’上修行有成,达到‘枯木逢春’的境界,可以吸附对手真元为己用,虽然存留时间短暂,但合理利用,却也不容小觑。
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她也不免心高气傲,虽然父母常说天下之大,山外有山,但她年轻气盛,不顾父母反对偷偷跑出来,一个月下来也没遇到什么高手,没想到今日在这不起眼儿的小院儿,却遇到一个难缠的色狼。
色狼之所以难缠,是因为他的功法。女孩记得,父亲曾说过,天下功法,种类繁多,现在盛行修真,但却也有一些人刀走偏锋,修习其他战技,比如塞北炼体,东海修法,更有无数隐世门派,修习法决也不同世间,一旦遇到,要多加小心。
一个月来,不仅没遇到高手,更没遇到一个修习特殊法决的人。就算几天前那个一袭黑衣表情酷酷的男人,也以真元为主,虽然修为强悍,却也没给女孩带来什么麻烦。
却不想今日,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家伙。
色狼的功夫很诡异,至少女孩从未见过。每一拳打出,不带有丝毫真元,但却劲气澎湃,如同拳头上压着一座大山般,一旦接触,滚滚劲气如同大江东去,一股脑涌进拐杖,几次差点击破她的护体防御。而女孩的枯木诀,也无法禁锢那股劲气,更遑论加以利用,反击!
只片刻,女孩周身冷汗涔涔。色狼的双掌如高山巍峨,不可撼动,又如淫雨霏霏,连绵不绝。一对肉掌,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奥妙得近乎完美的弧线,接连硬撼她的拐杖。
随着不断的碰撞,色狼的气势越来越强,女孩察觉到,两人周围隐约形成一个奇怪的气场,安分的空气也渐渐暴动,朝她挤压,如同坚硬的石壁渐渐合拢,将她困在中央。
战斗一起,砰砰闷响声不断,早惊动邱府的人。在一群家丁的护卫下,邱少城匆匆敢来,看到绿衣女子大惊失色:“是她,就是她,仙长,那日碰到的人就是她。”
废话,还用你说?二哥早就知道!牛天涯心里辩白一番,口中高声道:“无量佛!邱施主不必惊慌,待贫道擒下,再慢慢审问不迟。”
言罢,手中招式一变,双掌成爪,朝绿衣女子抓去。
“你……色狼。”绿衣女子登时大惊,满面通红。
“死!”绿衣女子脸色通红,双眼闪过一丝寒光,左手突然一甩,一道粗大的绿光轰向牛天涯。
牛天涯正在得意,却突然看到绿光暴起,再也不顾‘成名绝技’的威风,双脚点地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趋势横移出去。
轰轰轰……
连续三声闷响,烟尘冲天。
绿光越过牛天涯直直撞到后方房子上,青石砌成的三间房屋摧枯拉朽般分崩离析,湮没在一片烟尘中。
“哪里走。”牛天涯横移出去,旧力未尽新力未声,却见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只得高喊一声壮壮气势。
牛天涯话音未落,一红一紫两道光芒左右一分,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中,生生拦下冲起的绿光。眨眼之间,三道光芒重新落到小院儿内。绿衣女子恰好落到三人中央,被困在当场。
“嘿嘿,小妹妹,不如听哥哥的话,二哥我风流潇洒,高大威猛,玉树临风,又多金多银,有跑车豪宅,说起来也是事业有成,总不会亏待你的。”牛天涯压低声音看着绿衣女子道。
千千和古灵儿手执长剑围在另外两侧,闻言都瞪了牛天涯一眼,同时又有些迷糊,豪宅好说,那个跑车是什么东西?
“休想。”绿衣女子算是恨透牛天涯,贝齿轻咬,脸色通红,恨声道。
“仙长,决计不能让她走脱,一定要将她送到官府治罪。”身后,邱少城眼见绿衣女子的身手,心底寒,生怕她逃出生天回头报复自己,开口道。
“邱施主此言差矣,贫道本着慈悲为怀,不愿杀生,只要你交出解药,自然放你离去,如若施主不放心,贫道更可将她带在身边,加以点化,每日诵经念佛,消其戾气,直至皈依佛门为止。”牛天涯转瞬间恢复一本正气,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邱少城长出了口气,暗自庆幸。这六千两黄金不白花,有事儿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