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合上手中的折子.端起茶盏看了一眼.又将其放回托盘内.轻声道:"给朕换盏严些的乌龙茶吧.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怀袖蹙眉不悦道:"前些日刚说好了的二更后务必歇息.才没过几日万岁爷又要食言了."
听出怀袖语气中的嗔怪之意.康熙只觉心内温暖.勾唇温和道:"朕是应过你.不过今日朕有重要人要等.不论如何.朕今夜务必要见此人一面."
怀袖诧异道:"二更都过了.万岁爷还等谁呢."
康熙浅笑:"此人乃姚启圣千方百计请来的重要人物.朕已盼他多日了."
怀袖无奈.重新添换了新茶.
康熙温和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这儿有李德全伺候呢."
怀袖摇头.不自觉笑嗔道:"万岁爷操持国事不眠不休.奴婢怎能耍懒.万岁爷不懂得体恤下人.咱们就只有陪着喽."
康熙指了指怀袖的鼻尖.笑道:"跟在朕身边久了.你这性子也学的跟月牙一般古灵刁钻."
怀袖浅笑不语.
正在此时.李德全由门外进来.躬身回道:"万岁爷.施琅将军人现在殿外候着呢."
康熙闻言.兴奋道:"快.即刻传他进殿."
施琅.
怀袖听闻这人名颇为耳熟.前阵子康熙看两广总督姚启圣传来的折子时.常于口中呢喃此人.原来今晚康熙等的人竟是他.
待施琅跨步走入昭仁殿内时.怀袖却是颇感惊诧.原以为是重要人物.却不想这施琅竟然是带着枷锁脚镣的囚犯.
见施琅由外走进来.康熙眼内不自觉闪过一丝精光.
施琅却是面色傲慢.似丝毫不将康熙放在眼内.当地而立.连跪都未打算跪.口中硬生生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施琅并非你大清的朝臣.那些君臣礼数也就免啦.”
旁侧站立的御前侍卫统领李铁见施琅如此傲慢无礼.上前一步抬腿照着其膝后猛揣一脚.冷声道:“既然来至我大清疆域.可由不得你了.”
施琅腿一趔趄.扑通一声跪在金砖之上.将脸一横.怒目瞪向李铁.
李铁正欲扬手挥鞭子.却被康熙制止.
“不得无礼.施琅将军乃我大清之贵客.远客盈门.岂有如此待客之礼.还不快将其枷锁去了.”
康熙说话时已经下了床.走至施琅近前.面色温和道:“施琅将军.长途劳顿.起来说话吧.”
怀袖见康熙如此.心中便有了数.转向御茶房端了杯素茶来.端至施琅面前.轻声道:“施琅将军请用茶.”
施琅抬目见怀袖姿容.微微怔愣.又见其穿着打扮.便知其身份定与普通宫女不同.却又如此谦卑恭顺为自己倒茶.
施琅不自觉抬目看向康熙.却见康熙神情和睦端然.并无异色.心中顿感惊异.不禁暗暗腹诽:想他往日与郑经相处.无不处处掣肘受制.郑经傲慢成性.他早习以为常.
岂料今日见康熙这巍巍大清的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谦和.施琅心内不禁暗暗钦服.
康熙见施琅接了茶.和笑道:“朕虽深居内地禁宫.却对施琅将军的威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人中翘楚.能与将军相识.朕颇感荣幸.”
施琅自然听出了康熙话语中的招降之意.冷声道:“我身为台湾水军都督.承蒙我主器重.岂能生二心.今日既然落至此地.施琅只求给我来个痛快的.”
康熙闻他此言.却始终唇角含笑.温和道:“招降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既然将军无意.我亦不勉强.将军暂且盘桓几日.朕自然会派人送将军回去.”
施琅闻言.蹙眉不解看向康熙.
康熙却神色从容.开口道:“来人.将施琅将军带至事先备好的府邸歇息.身子将养好了.便送将军返回台湾.”
有大臣应了声.带着施琅向外便走.
待施琅行出了昭仁殿.怀袖走过去将其方才的那只茶盏收入托盘内.却迟疑问道:“万岁爷巴巴地着施琅来.等了大半宿.怎得这般容易就放他走了.”
康熙浅呷了口茶.侧目看向怀袖笑道:“你当揣不出朕的意思么.”
怀袖略想了想.拍手笑道:“万岁爷莫非是想效仿太祖皇帝.离间明崇祯帝与袁崇焕那般.”
康熙笑道:“果然是古灵精怪.”
怀袖呡唇浅笑:“明朝的皇帝历来多疑成病.万岁爷用此法也算是打蛇之七寸了.”
康熙闻言.却不禁微蹙眉心道:“话虽如此.可今日一见.这施琅也可谓一员烈将.
朕只恐他一心求忠烈之名.不肯归顺我大清.若是如此.平台之战.我朝亦少了一员虎将……”
怀袖闻言.蹙眉道:“吴启将军如今调任两广水军提督.去年在洞庭.鄱阳两湖操练三十万水军.还惧他台湾弹丸之地不成.”
康熙摇头道:“吴启虽然骁勇.却并不善水站.若是针锋对峙.即便兵马多.亦非这水霹雳施琅的对手.”
怀袖闻言.顿时沉默无言.
康熙继续道:“再者.吴启仗着这两年手拥重兵.又在平藩的时候打了几个漂亮仗.便生出几分傲慢.带兵亦是如此.你读兵书当知.骄兵必败.”
怀袖听闻康熙此言中.已是对吴启有不满.恐只碍着眼前仗尚未打完.暂姑且纵他一时.
心中微动.不禁道:“万岁爷既然有意招降这位施琅将军.奴婢原助万岁爷绵薄之力.”
康熙闻言.惊诧道:“你是说.你要去见施琅.”
怀袖点头道:“万岁爷平台是为了拯救福建沿海之地的百姓.日后免遭战争之苦.奴婢自幼身居疆北.亲眼见过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疾苦.因此.奴婢原为万岁爷分担.”
康熙听怀袖这一番话.心中颇感动容.不禁伸手握住怀袖的手.轻声道:“难得你有此心.朕当真没看错了你.”
怀袖只淡淡一笑.抽出玉手.端了杯盏悄然退出了昭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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