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如烟喃喃道:“他……他之所以投奔岳阳门习技,是我所推荐的。”
甘十九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这个姓依的先是在你门下学武,后来你又介绍他到岳阳门去了,是也不是?”
“正是……就是这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是因为他……他的功夫不济。”
“不对吧!”甘十九妹面色一冷,岔口道:“你岂能推荐一个不成材的弟子,到岳阳门去?”
“是……”米如烟只得点头道:“他不是不成材……”
甘十九妹一笑道:“那么他一定是你门下一个很杰出的弟子了?”
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语音里却含蓄着几许杀机!米如烟简直不能与她那双眼睛接触。
听了她的话,他觉得对方这个女孩子,简直太过于精明,自己休想骗过她。叹了口气,他只得点头道:“不错,他是一个很杰出的弟子……”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他不能算是双鹤堂与岳阳门的弟子是什么意思?”
“因为……”米如烟道:“因为这孩子,他不是拜师入门来的,而是专为学艺来的。”
“这倒很新鲜!”
甘十九妹缓缓地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要以为这样米如烟就感觉轻快了,她的手还紧紧地握在剑柄上,那层无形的剑气依然阴森,米如烟丝毫也轻快不了!
甘十九妹接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个依剑平,只为学习双鹤堂和岳阳门的武功,才来投靠你的?”
米如烟道:“对了!他就是这样。”
甘十九妹微微仰起头来,娇美的脸上,显现着智慧与精明。她紧紧地逼问道:“这么说,他一定不仅仅投靠你们这两家了?还投过别家吧?”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哼,”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岂能收录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子,他是由哪里来的?
是谁推荐他来找你的?”
“是……是冷琴居士。”
甘十九妹眸子一亮,微一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是说‘南普陀山,冷琴阁的冷琴居士?”
“唉,”米如烟已经放弃再为尹剑平掩饰了,他点头说道:“就是他……是他介绍来的!”
“这么说,这姓依的,必然甚得冷琴居士器重,多半已经学会了居士的一身能耐了?”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冷!显示出她已经不得不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心怀警戒!
米如烟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想来是吧!”
甘十九妹点头道:“冷琴居士以‘春秋正气’功与‘六随身法’见称武林,岳阳门是以‘血罩’功见闻江湖,至于你们双鹤堂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在岳阳门后院宗庙内,惨死的盛家兄弟,其中之一致命之伤正是双鹤堂的盖世绝功“金刚铁腕”。顿时她心内雪然,终于找到了杀死盛家兄弟的真正凶手。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里焚烧着!
自从她此番领命出山,游行江湖以来,可谓之所向披靡,还不曾遭遇过任何阻拦,惟独就只是那一次,盛氏兄弟居然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双双遇害,被人杀死,对于她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现在,她终于知道杀死盛家兄弟的人是谁了。
甘十九妹心里反复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冷冷地看着米如烟道:“这么说,你的‘金刚铁腕’功也传授给他了?”米如烟叹息了一声,嗒然无语。
阮行忽然想起来,大声道:“姑娘,不要忘了盛家兄弟的死!”
甘十九妹冷冷插口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
她遂即转向米如烟道:“米老头,你可知道,你这个姓依的弟子,曾经杀了我两个手下,其中之一就是死在你双鹤堂不传之秘‘金刚铁腕’之下。”
这一次米如烟才听出来,对方甘十九妹把尹剑平的“尹”说成了“依”!他当然不会再去纠正。
甘十九妹遂即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刚才说这个姓依的弟子纯系无辜,这句话,就不通了。”
米如烟道:“姑娘……你看见他了?”
“那倒没有,”甘十九妹道:“不过这些景象前后一对证,已经证明了必然是他不会错了。”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大声道:“老头儿,这个姓依的到哪里去了?”
米如烟喃喃他说道:“他和晏家贤侄出去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动了一下,生怕尹剑平此时转回,一双眸子遂即向窗外望去。他这些表情,纯系出之自然,不带丝毫做作。
甘十九妹冷眼旁观,也就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当时再问道:“你是说晏春雷来了?”
“不错!”米如烟像是忽然抓住了救星道:“陕西的黄麻客,晕老哥与我乃是挚交,是他算定了我今日有此一难,特命他儿子晏春雷来搭救于我。”
甘十九妹冷笑道:“但是他虽然来了,依然错过了机会,并没有救得了你,这是你和他事先都没有想到的,是不是?”
米如烟愕了一下,忽然体会到话中的隐隐杀机,大吃一惊道:“姑娘你这话是什……意思?”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米如烟,我原先倒有饶你不死之意,只怪你语出坦诚,我如果饶了你,倒显得我是怕了那个晏春雷,这样,我非要杀死你不可了!”
米如烟登时神色大变,放声大哭起来。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忽然他觉出对方罩控在身上的阴森剑气,蓦地为之消失!这正是千载难逢的逃走良机!
嘴里叫着,他忽然转身,向着窗外疾扑出去!就在这一刹间,一旁的红衣人阮行蓦地扑过去,随着他的一声怒叱,掌中竹杖拔风盘打直下,只一下,正中米如烟脑门,顿时脑浆迸裂。米如烟身子晃了一晃,遂即倒于血泊。
甘十九妹显然没有料到有此一着,以至于在阮行出手一击的当儿,很显明的想出声制止。只是她的声音没来得及出来,阮行的竹杖却已经先落了下来。看着米如烟倒卧在血泊里的尸身,她不禁微微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你这个人!”她含有责怪的眸子,逼视着阮行:“你……太糊涂了!”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莫非没有看出来,他想由窗户逃出去?”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当然看见了,是我故意放他逃走的。”
“故意……为什么?”
“傻子!”甘十九妹无可奈何地道:“他虽然跑出了窗外,又怎能逃得开我的手去?你太多事了。”
阮行脸上一阵大红道:“卑职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是想借他的可怜样子,可以把暗中的那个姓依的引出来,一举而歼之,你这么一来,再想搜他可就难了!”
阮行怔了一下,讪讪地道:“姑娘应该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告诉我就好了。”
甘十九妹微微嗔道:“再说,这个米如烟老朽如此,实在已无戒备的必要,又何必要杀死他,这样消息外传,必为武林不齿。而且,这么一来,将和陕西的晏鹏举,更结了梁子,太不值得了!”
阮行登时又为之一惊,喃喃道:“只是,姑娘,是你说要杀他的啊!”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罢怅叹一声,转身步出。二人方自步出丹室,仿佛觉得眼前一暗,即有天旋地转之势!
甘十九妹轻叱一声:“不好!”
她右掌猝然递出,拍在了阮行肩上,急道:“退!”
二人霍地同时向后纵起,随着甘十九妹的手抓势子,飘身于两丈以外,又复落在了丹房门前。
阮行愕了一下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道:“轻声!”
杏目微转,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沉重之色,她冷冷一笑,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阮行狐疑地道:“是谁?”
甘十九妹一双剪水瞳子注视着附近,摇头道:“还不知道,不过,那盏总枢全阵的红灯已经熄了。”
这么一提,阮行才恍然记起有这么回事,再一打量,果然看不见来时插在树上的那盏红灯。
甘十九妹缓缓注视着附近,冷冷地道:“这阵势来时,已被我破了一半,下剩虽不足为害,却是讨厌,所以,我才悬上那盏红灯,借‘戌火’以破‘乙木’,看来,已被暗中这人识破。”
阮行开合着他那一双三角眼,冷森森地道:“这人现在哪里?”
甘十九妹摇摇头,却肯定地道:“他一定就藏在附近,这个人很聪明,存心想让我们困在阵里,疲于应付的时候,才现身出来。”
微微一顿,她转向阮行道:“这阵势你可看出了一个究竟?”
阮行打量着附近,点头道:“刚才来时听姑娘已经说过了,不是‘八木易象阵’吗?以四易八为双数,逢单则吉!”
甘十九妹点头道:“不错,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好了,你记住,任何的变幻必为双数,逢单则吉,你我现在就进去!”
阮行道:“姑娘且慢……我……还有点搅不清楚!”
甘十九妹道:“你身上可带着火种?”
阮行点头道:“有。”
遂即掏出了火折子,“叭哒”一声,迎风晃着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这就不怕了,随我来。”
说罢举步前进。阮行一只手高举着火折子,紧紧随在她身后向前跟进,甘十九妹快步前行,一直走出这片院落,来到通向前院的二条廊道前站定。沿途经处,除了阮行高举的这一把火以外,不见任何光亮,四下都是黑黝黝的。
阮行放眼打量着四方,迷糊地道:“好黑呀!”
甘十九妹目光却被眼前不远的一排修竹所吸引着,那排竹子高可参天,百十竿连在一起,被夜风摇曳着,发出一片吱呀声,而竹影婆娑,散叶如矢,更增加了几许阴森恐怖之感!
看着看着,甘十九妹颇有见地地点头道:“敌人的奥妙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