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好吧,我这就去找他去。”说完转身步出。
对于母亲幻想的那些奇奇怪怪图画,他认为不值一笑,简直不敢相信其中涵蓄着什么武学奥秘,日久生烦,根本不屑一顾,想不到居然还会有尹剑平这样的傻子竟然会去专心思索研究。吴庆心里好笑,一直来到了草堂门前,正巧,尹剑平由草堂向外步出。二人乍然相见,吴庆不觉一愕!尹剑平那副样子就像是跑了好几十里路般的疲累,全身上下更似为汗水所湿透,说不出的那种疲累不堪!
吴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苦笑道:“一言难尽,这一夜真把我累惨了!”
吴庆“噗哧”一笑,道:“问你可有收获?”
尹剑平慨然道:“伯母神交天人,盖世无双,短短一夜,岂能有什么收获,只是却把这些图样,牢记心中而以备日后再行自己揣摩罢了!”
吴庆摇摇头气馁道:“你这是何苦?你大愈初起,原该好好休息,想不到却来自己找罪受!”
尹剑平用袖子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迎着朝阳晨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感觉到一夜的苦心不曾白费。因为那一百二十八幅巧夺人智的图样,已经分别牢记心中,并且他确信在任何情况下,这些已经留入记忆的形象都不会为之消失!
吴庆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真的相信我娘说的那些话?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竟会是什么玄奥的奇招异式?”
尹剑平惊讶地打量着他,肯定地道:“我当然相信,莫非庆兄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吴庆怪笑了一声:“只有像你这种傻子才会相信!算了,你不是要走吗?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娘叫你进去一趟?”
尹剑平道:“庆兄大恩,小弟没齿不忘,只待这次去淮上,见着了樊老前辈,交待事毕,再回来与你长聚切磋练此不世奇功!”
吴庆笑道:“好吧!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错,我娘更是对你赞不绝口,老实说,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我倒真想跟着你四处跑跑,长点见识,老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人都惹得发霉了!”
边说着,二人已经踏进草舍,吴庆大声道:“娘,尹兄弟来啦。”说着上前推门步入。
吴老夫人倚床半坐,打量着尹剑平,上下看了一回,含笑点头道:“看来昨晚你已经领会了不少,可喜可贺!”
尹剑平深深打了一躬,道:“伯母灵思妙想,堪称旷古铄今,短短一夜小侄岂能领会许多……”
吴老夫人不禁面色一沉,颇为失望地道:“你是说这一夜……你白白地旷费了?”
“小侄不敢偷闲!”尹剑平道:“这一夜小侄已将一百二十八幅图解,牢记心中,以备暇时细细领会。”
吴老夫人冷笑道:“短短时间,你岂能记下许多,在我看来,你若能记下一半,已经极为难能可贵了!”
尹剑平道:“小侄确实是已经记下了。”
他说时语气诚恳,不带丝毫做作。吴老夫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发觉他虽奇*书*电&子^书是疲惫不堪形象,只是那双眸子里,却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与智慧,心下思忖,我且也不要小瞧了他。
当下她微微点头道:“你应该知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果你记忆略偏差,势将徒劳无功……这一点你不可不注意。”
尹剑平道:“伯母指示得甚是……只是小侄确信,已把握住重心,留存记忆,虽十年留置,亦不会忘记分毫。”
吴老夫人愕了一下喃喃道:“你真的有这个……把握?”
尹剑平道:“伯母何妨一试?”
吴老夫人苦笑道:“果真如此,你比我还强呢……因为到现在为止,我本人尚不能全都记下来……我且问你,即以第三幅图画为例,你可记得画的是什么?”
尹剑平道:“是猫扑鼠。”
“不错!”吴老夫人道:“特征呢?”
尹剑平道:“以小侄所见,这幅图画的特点,在于一动一静。”
“说得清楚一点。”
“是!”尹剑平道:“以小侄所见,伯母这幅画的重点在于显示静中求安,鼠虽弱小,若能不畏强猫之势亦可转危为安!”
吴老夫人轻吁一声,道:“你果然是个有超人悟力的年轻人……竟然看破了这幅图画的内涵之意……你可曾看出了那头强猫的欲动之势?”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看出来了。”
吴老夫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询问。
尹剑平道:“伯母所显示于那头猫的欲动之势,在于猫的一双目神与微微下沉的右胛部位,是以那头猫的将出之势,必在于右爪,而从它目神里所传出的机智,却又可窥知它同时兼顾到了左侧方,后腿半踞,也将有翻翦之势。不知小侄所说可对?”
吴老夫人先是睁大了眸子,遂即收敛了目光,最后那张瘦削的脸上带出了极度欣悦的笑容!
她频频点着头,用着近乎哭泣的声音道:“好孩子……你果真不曾辜负我对你的一番……厚望……”
顿了一下,她才挥挥手道:“你可以去了……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尹剑平心里一阵黯然,当时屈膝跪地道:“小侄蒙伯母成全造就之恩,没齿不忘,此番事了,当即刻转回侍候病榻,不敢稍离,小侄这就告辞了!”言罢叩头站起。
吴老夫人道:“我会等着你的,不过,万一你我缘尽,却也不得怨天尤人。”
她眸子里忽然聚满了泪水,嘴唇蠕动着,想是要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唇边,又吞到了肚子里,却转向一旁的吴庆道:“你送他一程,由水路去吧。”
吴庆笑道:“娘放心吧,那条百年老鳝,今天凌晨,已被我发现了藏处,若非是一个红衣人来得突然,几乎可以手到擒来,不过今夜我一定可以想法子把它捉到手里,您的病也就不用发愁了!”
尹剑平蓦地一惊道:“红衣人?庆兄,你说你看见了一个红衣人……”
吴庆道:“不错,要不是他,我也许已经捉住了那条鳝鱼。”
尹剑平微微一怔道:“那红衣人是一副什么长相,庆兄你可看见了?”
吴庆想了想道:“这人身材不高,好白脸,吊客眉……好像头上还戴着一顶红毡媚。怎么,你莫非认识他?”
尹剑平先是一惊,遂即冷笑道:“岂止是认识!我们是活冤家,死对头!”
吴庆怔道:“啊!这么说,他是……”
尹剑平道:“这人就是甘十九妹最得力的手下阮行,我那一支‘丹风毒签’就是他照顾我的,想不到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床上的吴老夫人也似吃了一惊,看向吴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吴庆应声道:“是……凌晨时分,我正在湖西捕鳝,忽见一条梭船由芦丛中撑出,那条老鳝好容易被我火光引得探头而出,闻得水响,却又收身岩石缝中,我当时真是气愤不过,正想骂上几句,却没有想到船上红衣人,竟然先行向我发话。”
吴老夫人道:“他说些什么?”
“看样子他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吴庆道:“这人一副要死不活神气,却问我附近可有什么住家没有?”
尹剑平一惊道:“你怎么说?”
吴庆道:“我当时因愤他惊走了鳝鱼,自是对他没有好气,也没有理他,这人见我不曾理睬他,只瞪着一副死鱼眼看着我,看了大半天,我还是没有理会他,他以为我不懂他的话,就挥手令那个操船的把他载到别处去了。”
尹剑平轻吁一声道:“还算好,这厮一定是在寻访我的下落。怀疑我是否真的死了?”
吴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果然有点像。我见他一路行船,都命那个舟子在拨打着水边芦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大概是认为尹兄你一定死在这里。”
“不错!”吴老夫人插口道:“凡是中了丹凤毒签的人,必定口渴难耐,所以他才会在水边找寻。”
吴庆怔了一下,庆幸地道:“好险!当时我如果与他对答几句,可就保不住被他套出了住处。”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话虽如此,可也保不住他不会再来,为了万全之计,你还是快送他走吧。”
尹剑平也觉有理,当下再次拜别吴老夫人,遂即与吴庆步出院外。
小舟早已备好,尹剑平来时所携各物。俱都经吴庆归置一包,放置船上。
二人登上小舟,吴庆指了一下远处道:“从这里前行二里,有一条岔道,一直下去可到‘八里坡’,到了八里坡,你就可上岸,这两天听说前道的桥已经修好了,你一个人单身上道,应该没什么困难。”
说完长篙点水,小舟已离岸驶出。
尹剑平感慨着道:“庆兄对我思义并重,真不知何以为报,大恩不言谢,只好留待日后了!”
吴庆一笑道:“你这个人样样都好,就只是有这一样,太过客气了,其实应该道谢的是我,你可知为了什么?”
尹剑平摇摇头表示不知。
吴庆道:“是因为我娘,”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十几年,我还从来没见她老人家这么高兴过,尤其是她一直幻想那些图画,说是藏有武林旷世奇技绝招,我虽然明知是假的,却是不忍使她失望,一直顺着她老人家,可是日子一久,实在对那些图画望而生厌,她老人家看出来了,以后也就不再跟我多说,却对我大夫所望,骂我没有出息!”
说到这里,他皱住眉头,现出很沮丧的样子,两只眼睛看着尹剑平,苦笑道:“难得你一来,虽然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却讨得了她的欢心,老实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人笑过,尤其是对那些鬼画符,你也能编出一番道理,哄得她喜笑颜开,说起来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