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炸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张张人脸,或冷嘲热讽,或低眉讨好充斥在一起,难以分清。
“哟呵,那不是生产队老刘家的窝囊儿子刘峰嘛,怎么的听说今年高考又失利了。。。”
“我就说嘛,他啊这种废物还不认命,可惨了老刘两口子。。。”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剧本杀店。。。”
“你的主线任务把握时代潮流,推动民族的伟大复兴。。。”
两种身份与记忆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刘峰。
“我这是怎么了?”刘峰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双眼。
此刻的他正躺在一张竹凉席上,睁眼看到的便是发黄的蚊帐。
蛛丝缠绕的十瓦的钨丝灯,上面一根麻花状的细电线悬在床尾。
“这家店看样子下了些功夫,场景比电视里看着还真!”
刘峰艰难的起了身,掀开蚊帐,四周的土墙上的泥土与稻草裸露着。
燥热的空气中夹杂着身下凉席淡淡的汗臭味与墙角潮湿发霉的土腥味。
“爸,妈,你们快过来啊,大哥醒了!”
一个穿着宽大白色男士背心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靠在门边露出惊喜之色。
或许是因为说话声音太大,一条鼻涕流了出来,她吸溜一下。
“水,救命啊,我不玩了,可以退票嘛?”刘峰咽了咽唾沫,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他只得沙哑的求助。
小女孩连忙拿起柜子上的大搪瓷盅,跑到屋外的水缸钱。
费力的掀开木板,舀了一瓢水。
回到堂屋内,打开碗柜,加了一些糖精。
屋外正在晒稻谷的夫妻俩听到小女儿的话后,扔下手里的木质挡耙往屋内跑去。
“大峰!我的儿啊!”
一个中年女人进去后有些激动的紧紧抱着刘峰哭了出来。
随后又有些生气的重重拍打在刘峰身上,哭声撕心裂肺,听的人心里格外难受。
“这孩子都烧糊涂了,说什么胡话呢!”
看着几人影帝级别的表演,刘峰直感叹道:“就凭你们这演技,八十块花得值,回去必须给你们五星好评,票我就不退了。”
刚准备起身,突然发现脑海里怎么会多出其他的记忆与情感?
“难不成我真的重生了?还重生到了另外一个叫刘峰的人身上?”
墙上日历赫然停留在1982年6月8号。
强撑着起身,依靠在门边,向外看去。
应该没有哪家店有这个实力,盘下一个村子吧!
刘峰才不得不接受自己魂穿八零年代这个事实。
别人重生要么是带着不甘与悔恨重头再来,要么是带着雄心壮志大干一场!
我这么一个00后重生八零年代什么鬼?
体验父辈艰苦生活还是忆往昔峥嵘岁月?
是来时光旅游亦或是见证历史啊?
吐槽过后,还得面对现实。
这幅身体的主人叫刘峰,家里的长子。
下面还一个辍学在家的二弟刘云,以及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刘漫。
一家五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家的老大刘峰,本来正是田里的主要劳动力,却一门心思读书,认准了要参加高考。
刘得财本身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看到儿子不认命,不甘愿一辈子一天两顿的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忍受着饥饿还要往地里挑粪干活。
他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家里的重担基本上就压在了他们两口子身上。
可八十年初的高考处于处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状态。
一个班里差不多50名学生,能考上本科、专科的人数加起来最多也就七八个人。
哪怕是专科生,毕业以后一样能分配到国企,或者政府部门工作。
普通农村的孩子,又有多少机会获得足够的教育资源。
足足复读了两年,三次高考,次次失利。
于是乎村里人给刘峰取了个外号刘复读。
给人的印象便是性格内向,整天抱着一本书。
跟人说话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村里人没人瞧得起他。
“哥,你喝水,我加了糖精的,可甜了。”刘漫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刘峰,咽了咽口水。
刘峰刚端过搪瓷缸,凑到嘴边,水里的糖精味有些奇怪却又熟悉。
国家物资奇缺,糖料储备不足,糖精这种从煤焦油里提炼出来的,属于比较先进的化学产品便盛行了一段时间。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东西便宜,几分钱一包,一家人都能用很久。
“闺女,你哥身子还没好,不能喝冷水,再去给你哥烧点开水。”李素琴忙不迭的从刘峰手里夺过。
小丫头李漫懂事地点点头,然后问道:“妈,那这糖水我能喝嘛?我只喝一半,剩下的给二哥。”
“你喝吧,你二哥跑去哪里了,一下午不见人。”
“二哥去田里摸鱼,说是抓来给哥炖汤。”李漫怯懦的说道,生怕母亲因此责怪二哥。
“那玩意儿腥得很,怎么吃得下,他爹要不我们把家里的腊肉给大峰煮来吃了吧。”
一旁刘得财背着手,皱了皱眉。
那可是他们家唯一的一块腊肉,可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吃的。
不过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刘峰后,还是点了点头,朝灶门间走去。
刘峰看得很不是滋味,从这幅身体的记忆中不难得知。
这个家过的很不好,老两口几乎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了他,甚至包括属于他弟弟妹妹的生活资源。
而刘峰这次生病可以说得上是咎由自取。
沉在河底半个小时才被人救上来,村里人甚至都帮忙准备好蜡烛纸钱。
可他命大,硬是活了过来,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了过来。
或者应该说是窝囊的刘峰已经死了,而后世正在读大一的刘峰却在这副身体上醒了!
至于轻生的理由,无非就是高考失利,加上冷言冷语。
他是彻底的失去了信心,也认命了,开始跟着老爹在地里干活。
可就在这时候,本来跟他定了亲的隔壁村的老洛家反悔了。
原本八十八的彩礼,刘得财都是厚着脸皮东拼西凑借来的。
这洛家老爹不知怎么的硬生生临时涨价,要三百块钱,还得外加一台三峡牌的电风扇。
钱凑不齐,婚事自然没得谈。
因为退亲这事,连带着刘家老两口都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
一时想不开便跳了河。
这时候物资贫困不说,抛开家庭用度之后,几乎所剩无几。
对于没有任何其他收入,交了农业提留的农村家庭来讲,三百块钱不亚于天文数字。
刘峰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自个儿在这身体活了下来,那么就得接受这个身份。
身为00后的他,骨子里血气方刚。
不就是钱嘛,这个猪在风口都能被吹飞的时代,我就不信挣不到钱。
他显然忘了这个年代同样也是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