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来了,快请坐吧。”
黄舒一进门便看见了胡平,神色微微不喜,但没有发作,全绩便邀其同坐。
“黄衙内。”贺英豪见来人也起身相迎,席间只剩胡平一人独坐。
“贺员外,某又来叨扰了。”黄舒迅速调整心态,又作和颜悦色,与全、贺二人打起了招呼,仅凭这一点黄舒胜胡平远矣。
“衙内能来,蓬荜生辉,某立即唤人新上一桌酒菜。”贺英豪此刻全然不看胡平,人各有交情,贺英豪不会因胡平说的几句自家兄弟,就疏远了黄舒,他是开酒楼的,来送钱的都是自家兄弟,钱财可不分贵贱亲疏。
“无妨无妨,这便挺好,加一双筷子足矣。”黄舒落座全绩身旁,随手拿起全绩的酒器向贺英豪敬了两杯:“贺员外,某不日便去泾县了,以后若贺员外得闲,可来宁国府,某定有好招待。”
“一定,一定。那尔等先谈事,某还有几桌客人要陪,就不久留了。”贺英豪找了个借口起身出门,临行之际叮嘱柳晓月好生坐陪。
贺英豪一走,全绩的心思活泛起来,他要找个机会,把柳晓月手中的酒壶拿来观瞧,而黄舒与胡平相继静默,皆在等全绩说和。
“咳!”徐盛轻咳了一声,向全绩眼神示意,神态多显着急。
全绩即提了一杯,看向黄舒:“衙内,某听说你与小县尉闹了些矛盾,不知应何而来?可否说来听听?某替你二人作个调解。”
黄舒闻言也不避讳,将事情和盘托出,言辞妥当,没有针对胡平的意愿。
“哦,原来如此,某虽是个局外人,但今日既然坐在了一起,那某也说上两句,孰对孰错咱就不论了,当务之急是找个解决方法,八哥儿与土豪们可曾谈过?”全绩二指敲了敲桌面,一旁静立的柳晓月即为全绩斟酒,其间全绩再次斜视瓷品,瓷身釉面呈淡黄色,线形流畅,纹路清晰。
“昨日刚谈过,土豪也知我等不易,愿收五五赔付。”徐盛是整件事中最急躁的人,他的家底最薄,越拖下去损失越大。
“月前不是三七赔付吗?今日怎又变成了五五,对半折赔某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黄舒心中越发责怪胡平,若没有他这一闹,二八赔付的话,黄舒还能赚些余银。
“某也拿不出。”胡平心如脆纸,一听黄舒语气不对,也同作强势。
“衙内再拖下去,可就不是五五了,人心本贪,这恰巧是土豪愿意见到的场景,衙内也不想刚去泾县,又折返来处理着糟心事吧。”全绩说话间握住柳晓月的纤纤柔夷,从侧面感知瓷器的表面,心中确认是寿州窑无疑。
黄舒不言,接连饮了两杯,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既然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某也表明个态度,某最大赔付豪绅四成损失,全当买个教训。”
“小县尉,你呢?”全绩收回右手,正襟危坐转问胡平。
“某确实拿不出四成银钱,不过某可抵押几间房屋以资此事。”胡平现在只想给自己嘴上两巴掌,自骂:惹这祸作甚!
“那好,这样便达成一致了,剩下来的就由八哥去与土豪商量,想必此事可成,毕竟土豪们也是聪慧人,他们再闹下去,亦有可能一个子都不得。”全绩心弦一松,总算是说和了。
“嗯,对,五郎说的对。”徐盛连连点头,这已经算是完美场面,折些钱财真的不算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落定,那我等便开怀畅饮,来来来。”
“不必了,某就先回去了。”胡平全然没了心思,只想去何处搞些钱财填补这窟窿,说罢便起身离席,扬长而去。
“五郎,这……”
“不必理会他,他不愿饮酒就让他回吧。没了他,某也自在。”黄舒摆手示意徐盛关门,而后对全绩说道:“冶功,今日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某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下台,某也是有脾性的人,虽说人走茶凉,但某要对付个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绩明白,多谢衙内赏的三分薄面,衙内以后做事,可要认清楚人喽。”全绩蒙混了四五杯,但这杯酒确实躲不过去,结结实实地咽下了喉。
“唉,只恨早不识五郎,不然某也不会与他搅合在一起,啥也不说了,咱各处各的。”黄舒现在越发觉的全绩有心才、有能力,再加上他的背景,暗叹这是个官场的潜才啊:占风野火燎原,飞池鲤跃龙门。
两个时辰后,宴罢,黄舒、徐盛各自领了一行首,分房安歇,场上只剩全绩与柳晓月二人。
柳晓月平静的坐在房榻上,时不时偷瞄全绩的背影,这位小郎君点了她三次,每次只坐陪,从不谈韵事,却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但红楼客来客往什么人都有,好俗好雅,君子饿鬼,不是她能决定的,逢场作戏,付了真心便是笑话。
“小娘子,哪里人氏啊?”全绩自斟一杯,并未回头。
“庆元府鄞县人。”柳晓月柔声细语的答道。
“明州人?那为何会来越州?”
“生活所迫入了下流,耻于归乡,在世浮萍,随波漂流罢了。”柳晓月目中藏哀,但凡有一处落脚之地,谁愿作这艳动会稽的行首。
“那贺员外也是明州人?”全绩随口一提,持筷夹菜。
“不知,员外是贵人,容我等姐妹一席,尊卑有别,奴家岂敢打听?”柳晓月直言相告,她与贺英豪相识也不过这半载而已。
“原来如此,贺员外半年时间便聚起了这么大的瓦肆,人脉财力让人叹服啊。”全绩再行尝试,想套听些有用的消息。
“员外财力自不必多说,且他与何通判关系不俗。”柳晓月见全绩问起,浅尝辄止地说了两句,毕竟问这话的人不在少数,贺英豪也没叮嘱过避讳,故而柳晓月亮个酒楼招牌。
全绩微微点头,起身走向房门。
柳晓月见状挽留了一句:“天色已晚,小官人且在此处安歇吧。”
“不必了,下次再邀小娘子坐陪,告辞。”
“小官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