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铁开始,说炼铁已经不合适了,说炼钢更合适。
高炉中,一炉铁还未烧完,暂时不好腾炉加铁。
李孟羲对一众匠人道,“炼铁炉还是少,可再多建几个大的,再另建一个小的,越小越好。”
之所以要建一个超小的炼铁炉,李孟羲有自己的考量,现在的当头要务是大量生产犁具好为春耕作准备,因而要大量生产,同时,生产归生产,技术研发归技术研发,两不耽误。
小的炼铁炉,因为炉子小,可以很快速的炼铁,方便用于技术研发之用,而要是大炼铁炉,光预热就得半天。
之前让铁匠生产的一个个小的闷炭用的铁盒子,那是为了批量烧制不同种类的木炭,目的是一样的。
炼铁炉一时未腾出来,李孟羲回想着灌钢法的工艺,好像是,灌钢法的更具体流程是,地上修一个铁范,然后将铁水流入铁范,再置数枚生/熟铁片入范中,待铁片融化,拿棍子搅拌。
李孟羲恍然想起,灌钢法是生铁与熟铁相混,那到底是,熟铁化汁放生铁片,还是生铁化汁,放熟铁片?
到底是哪种?李孟羲迷茫了。有限的知识在此处有了漏洞。
走到炼铁炉那里看,炼铁炉前,本有一个铁池,铁范已有,可,待铁水从炉子里流出来,那到底是生铁汁还是熟铁汁?
想不明白,李孟羲只能向匠人们求助。
匠人则是说,铁出炉,必是生铁汁。
这个“必”,有点让李孟羲不解。
铁料出炉,若必是生铁的话,那如果将一堆熟铁刀放炉子里烧化成铁水,那么,熟铁刀化成的铁水,是熟铁水,还是生铁水?
一想,还是生铁。
因为哪怕是熟铁的刀只要放炉子里加热,里边炭在烧,熟铁过一遍炉子,就都成生铁了。
到这里,技术细节清晰了,出炉的既然必是生铁汁,那若用灌钢法,直接往丢熟铁片就行。
——
等一个半时辰后,一炉杂铁出炉,铁水顺着沟槽缓缓的流入铁水池中。
李孟羲立刻将准备好的几把熟铁刀丢了进去,静待其融化。
本以为,万无一失,只要刀条化开,灌钢就成了。
可是,等了良久,眼瞅着池里的铁水由明亮降温到通红,再渐渐暗淡,老长时间,铁汁都凉了都凝固了,丢进去的几个熟铁刀条,只见烧红,只见软化变形,没见化成水。
李孟羲都迷茫了。
他挠头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不是说铁汁流入范中,然后丢几枚生/熟铁条犁就行了吗,但为何,铁条没能融化。
难道是铁条没有深入到铁水里?可也不对啊,都把刀条深插入池子里,然而池下的部分,还是没化。
迟迟想不明白的李孟羲,他抬头看着围了一圈的铁匠,无奈的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可知,为何熟刀条插入生铁汁中,刀条未能化开,这是为何?”
铁匠们都笑了。
“肯定不成啊,能会化的了?”
“化不了。”
“生铁不耐烧,熟铁耐烧。”
“反过来,反过来就成。”
……
铁匠们竟然知道熟铁条为什么没化,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李孟羲听得不明所以,“额,反过来就成?这是何意?”
之后,在铁匠们耐心解释之下。李孟羲隐约明白了。
按铁匠们的说法,生铁好化,烧一会儿就能烧软了,熟铁不行,烧老半天不化。
原来,生铁跟熟铁熔点还不一样,熟铁熔点竟然远高于生铁,所以,能让生铁变成汁水的温度,却不足以让熟铁融化,所以熟刀条丢生铁池里,根本不会融化。
所以说,反过来就好了。
乃是,以熟铁汁流入范中,丢生铁条,这样,生铁条一定会融化。
可,到底为何,为何铁中炭多了,融点会下降,而且炭越多,熔点也会越低。
李孟羲眉头紧皱思索许久,他联想起了另一件事,初中或是高中,物理或化学课上有讲,大概是讲,物质中杂质多了,就更容易融化。
所以,雪天想让雪化的更快一点,就撒些盐,或是撒些沙子,哪怕撒些面粉也行,撒任何不是雪的东西,都能让雪化的更快。
原来如此,炭于铁,也是杂质,加入了杂质,铁的熔点就降了。
所以有杂质的生铁容易融化,没杂质的纯铁不易融化。
原来如此。
熔点,杂质,杂质和物质熔点的关联,想要让一种不容易融化的物质比较容易融化掉,加杂质就行,李孟羲恍然大悟。
想明白了,原来灌钢法,不是生铁熟铁随便怼,而是必须生铁片丢入熟铁池中,若反过来,铁片就不会融化。
可又一想,依然不成,铁匠们说了,出炉的铁汁都是生铁汁,那熟铁汁哪里找去?熟铁又不好融化,温度比较难达到,难道得去找煤才行?
又一个难题横在了李孟羲面前。
李孟羲带着不解问一众匠人,“生铁我知,可这生铁又是如何变成了熟铁?”
匠人答说,生铁化熟,炒炼可得,亦可千锤百炼以得熟铁。
炒炼,炒钢法也,一听原来熟铁是用炒钢法炒出来的,李孟羲顿时满心卧槽,生产熟铁原来跟炒钢跟百锻钢是一个工艺来的,这可好,炒钢也好百锻钢也好,耗时费力,产量低了去了,没办法大量生产熟铁,没有大量的熟铁,灌钢法又怎么灌。
还有让李孟羲不明白的,既然生产熟铁与钢乃是一个技术,原理都是一样,都是通过炒炼或者锻打将生铁中的炭降低,那为何不直接从生铁锻钢,而非要更进一步生产熟铁呢,军中那么多熟铁刀又是怎么回事。
匠人们的回答打消了李孟羲的不解。
其中道理李孟羲明白了,原来,百炼钢也好,炒钢也好,锻造的度量很不好把握,锻打的少了,炭排的不够,炭含量还是高,刀打出来依然脆,而打的多了,炭排的过于干净了,就成了熟铁,就软。
而要想说控制的刚刚好,很难。
一个字,成品率问题。
炒钢也好,百锻钢也好,其最终产品有,生铁,熟铁,钢,这三种,得到的产品不稳定。
锻造过程中的炭含量实在难以控制,那还不如索性直接往狠了打,直接一气把炭锻打排净,然后再考虑渗炭,这样,从生铁——直接一步到熟铁——渗碳到钢,这个步骤比从生铁——到钢简单的多。
李孟羲明白了为何熟铁刀那么多了。
熟铁原来远比生铁难得,这让李孟羲意识到,灌钢法没有想的那么廉价。
再三跟铁匠们确认,到底能否直接将熟铁化成铁水,铁匠们说不能,熟铁只能烧软,难以化水。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铁水,就不能融掉熟铁片,就难以高效率的生熟相杂,就难以用灌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