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一早,白色的雾气还尚未退去,临安城内丰乐桥一侧,早市早已开业,百姓人流如织。
不多时,一辆驴车从远处而来,吁的一声,停靠在一座酒楼前,紧接着苏家的下人们从驴车上搬下材料。
这个时候赵诵则从远处跑了过来,他这段时间每天都跑步,锻炼身体。
在跑到酒楼时,苏家下人见到赵诵,忙恭敬道:“大掌柜,您身份这么尊贵,怎么屈尊来了,这里的活儿都交给我们下人来做就可以了,酒楼都差不多完成了,您也该歇歇了。”
赵诵道:“这怎么成,你家苏小娘子交待的,可要督工啊,而且也不放心。”
赵诵话未说完,又有一辆驴车远远到来。
赵诵忙吆喝一声,驴车停靠过来,他和几个下人们几个正手忙脚乱地从驴车上抬家具以及装饰物品。
“这个不要乱碰……”
“这些盆栽不要折了枝……”
“那个放到一楼……”
“这个放到门口……”
“这个挂在门上……”
“……”
赵诵感觉他的腰都累垮了,自苏婉买下酒楼的第一天起,这几日酒楼都在进行大规模的拆除和翻新,并不是这种风格不好,只是觉得若想赚钱,就需要做出改变。
在装修这块儿,他打算保留一部分古代的风格,再参考后世的风格。
酒楼内,苏婉正在骂赵诵败家,那原先的桌椅条凳不是很好的么,正好可以现成的拿来用,可那赵诵却以低价折卖给了其他酒楼,还说要定做些新式的桌椅条凳。
“这人真败家!”苏婉气呼呼的正想朝赵诵发发小性子!
这个时候,听见下人们吆喝着正在搬运家具,她立马出来,见到了这些家具便有些诧异,她从未见过,甚至说那些家具实在是太契合那些达官贵人、文人骚客的口味了。
家具虽然简单,并不华贵,但胜在“典雅”二字,寻常达官贵人家的家具,多是上了红漆,油光闪亮,但这几件却保留了木头的花纹,略微上了些清漆而已,还有几件儿跟太师椅有些像,但却又和太师椅不太像……
这些东西,仿佛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冲击苏婉的认知。
奇怪,这些都是诵哥儿鼓捣的么?
苏婉看着满头大汗和下人们一起搬家具的赵诵,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她很想知道赵诵脑中还有哪些个“奇淫技巧”,感觉捡到了宝贝。
更甚至于还有几件,苏婉从未见过,等赵诵解释说那是(中式)沙发,可以躺着也可以坐着,赵诵来了个葛优躺,于是忍不住拍起手来。
“诵哥儿真是奇思妙想。”苏婉早已忘记了心中不悦,接着问赵诵是否打算开家具铺子行的打算。
赵诵一听,便应了苏婉的要求,正好有此打算,苏婉出钱,他出力,那铺子铺张开来的速度也更快了,何愁不能大赚一笔。
赵诵地点也想好了,就在睦仁坊,只是要等酒楼开业再说。
此时家具全部搬入店内,赵诵正指挥下人们搬运起来。
赵诵给酒楼分了不同的包厢,每个包厢内的风格不一样,各个包厢内的家具风格也都不同。
当初要把酒楼分割成不同的包厢,就有人不理解,而且请来的工匠和泥瓦匠,也是一头雾水,对那纸上的构图也是不解,赵诵只能每天都来酒楼亲自监工,指导这些细节。
至于那些风格,下人们也不好说,他们一辈子都待在临安城里,能耐大点儿的,也都是附近几个州县转悠,自然没有见过,更没有瞧过,只是私下里品头论足一番,当着赵诵的面不敢多说。
但是赵平直言,赵诵没有多说,赵平觉得光是装修这块儿,就花了不少,赵平也出了一部分,眼下还是半成品,在没看到成品前,就怕达官贵人们都接受不了这种格调。
至于苏婉,也是奇怪赵诵的设想,她虽然比下人们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这些,特别是赵诵吩咐下人准备的一些物件儿,但她话已经泼出去了,一切都按照赵诵说的来。
今日当这些不同风格的家具摆在包厢内,再摆上一些挂件儿、装饰物以及一些盆栽过后,那些下人们以及赵平、苏婉等人也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赵诵的设计居然如此巧妙。
那些景儿与物件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都说说看,我果然没说错吧?”
苏婉便取笑他,“诵哥儿是在往脸上贴金了。”
“呃……这比喻不恰当。”
“呃……诵哥儿是怪才……”苏婉找不出其他词语形容赵诵了。
……
......
过了两三日,后厨改造完毕,整个照搬过来,参考了后世。
此时厨房内站着刚招的三个厨子,这三个厨子胸前围着一块白色麻布围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厨师帽。
赵诵原本坚持用白色的,可苏婉说白色的帽子看起来瘆得慌,就跟那办丧事的一样,赵诵这才觉得,若再戴一顶白帽子,这些厨师定然是不肯戴的,谁希望披麻戴孝呢?
赵诵直接用改造过的东坡巾做厨师帽了。
三个厨师分别会做不同口味的菜肴,赵诵与苏婉也品尝过了,那三人便被正式录用,只是小小的给了三人一些建议,接着又看了他们的刀工。
三人拿起菜刀,各自拿了一个萝卜,飞快地削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雕刻好了三朵花。
三人的刀工很好,赵诵很满意。
赵诵只是添了些技巧进去,比如这切丝儿、雕花、搭配等菜肴的设计,他亲自拿起菜刀,以前曾在某美食节目上看来的技艺,亲自教授给三人。
三人学的很快,甚至比赵诵教给他们的还要好。
赵诵笑笑,看样子他是多虑了。
苏婉这个时候来了后厨,后厨她逛过很多次,但眼下这里看上去就规整、干净多了,很多摆设台面都是整洁如初,甚至墙面是被白色的石灰涂抹的,在墙面上还留有不少的折弯的钉子,钩子上琳琅满目地挂着炊具、铁勺、道具、剪子……
还有一层一层砌筑起来的柜子,柜子内放着不同的工具。
前几日还嘲笑赵诵画的图纸,今日一见,眼睛都始终离不开半步了。
她低头一看,甚至于地上都开出沟来,沟上铺上一层青砖,有几块青砖上还钻了好几个小洞,赵诵说是便于排水,不至于让后厨变得湿乱不堪。
有的在靠墙的地方还摆了几个木桶,那是盛放泔水用的,苏婉点点头,赵诵的设计很好,也考虑周详,可见花了不少的工夫,对此很是满意,期待开业。
正在此时,李掌柜和一个年纪轻轻的掌柜过来,二人面色均是凝重,见苏婉与赵诵在一起,朝苏婉使了一个眼色。
苏婉猜着二人心思,却道:“诵哥儿是自己人,你有话就说罢,是不是大房、三房出了么蛾子?”
李掌柜立马道:“小主人猜的没错,大房和三房一大早就联合向主人施压,要求罢了小主人的东家身份,甚至私下里给小主人物色夫婿。”
“这些叔伯又在闹事了。”苏婉问李青,“什么理由?”
李青道:“小主人做的事情都被他们知道了,所以大房、三房这才步步紧逼!”
苏婉也是愕然,她没想到她的计划还是被大房、三房的人知道了,也是,大伯苏乾和三叔苏坤不就是丁大全的人么?
她买了马天骥的酒楼,只要马天骥一说出去,苏婉用四十贯钱买下了酒楼,对方再一打听就知道了。
“我爹爹怎么样了?”苏婉急切道。
李青道:“主人还好,对那大房、三房说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早就波澜不惊了,吃完药就睡了。”
苏婉一听,面色依旧,这事她也不是刚听说,“那没事,你们回铺子去罢,家里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李青仍旧站着,这时候他目光才注意到厨房内,惊呆了,“小主人,这是哪个匠人设计的?”
苏婉看着身侧站着的赵诵,“就是这位了。”
“啊——”李青骇然,目光紧紧盯着赵诵,这酒楼的大掌柜果然了不起。
李青走了,苏婉正在三楼的包厢内转悠,过了不久,一匹快马在临安街市上飞奔而来,那少年还来不及将缰绳拴着,便快速跑进酒楼,逮见赵平,紧接着拽住赵平的肩膀,扯着公鸭嗓问:“苏姐姐~~~~~苏姐姐在哪里?”
赵平不知这个少年是谁,但看少年穿着是个富家公子,而且骑了马,如今临安拥有马匹的不是一般人,所以此人身份不一样,但现在这少年气喘吁吁的,听见要找姓苏的女子,赵平便觉得应该就是苏小娘子了,于是他指了指楼上。只是他身子快要被这青年摇散了,忙挣脱那少年的虎爪,喘了口气道:“这位小官人,苏小娘子和我家赵大哥在三楼。”
“多谢~~~~”那少年还未听完,便蹭蹭蹭地往三楼跑去,早上刚打扫完灰尘,此时木质楼梯上的粉尘都飞舞起来,扑簌往下掉。
赵平见到了立即拿起一把竹笤帚,皱着眉头扫了起来,心道这都什么人啊。
不多时,楼上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有三个人往下跑,赵平又拿起竹笤帚,扫了起来。
见到是赵诵与苏婉他们,赵平才没发火。
“赵大哥,你们......”赵平刚想问赵诵他们要去哪里,就见苏婉眼睛有些红肿,也就不再多问,然后看着赵诵和苏小娘子坐上了驴车,那刚来少年则是驾马绝尘而去。
......
驴车上,看着苏婉眼睛哭的肿肿的,赵诵安慰起来,“婉儿,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你爹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如今我爹爹身子病重,但还活着呢,他们就想要分家!这些年苏家给了他们多少,他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二房赚来的!”
苏婉说着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起来,面色惨白,但她极力忍受着,不想在赵诵面前表现女儿家的弱小无助,又收了收激动情绪,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但眼眶中的泪水仍旧出卖了她,只见她飞快地用袖口拭了一下,呆坐起来。
这表情自然落入了赵诵眼中,赵诵没想到苏婉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那苏家大房、三房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要趁苏潜病重分走苏家权力,在这紧要关头,更是没有想到苏潜竟然晕了过去。
赵诵很担心苏潜的病情,毕竟苏家掌家的是苏潜。
苏婉更担心,大伯苏干是一只狐狸,三叔苏坤则是一只豺狼!
他们会将苏家产业占为已有。
而她是女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