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鄂州城内外的天气依旧余热不断,已经许久都未曾下雨了,城内也越发酷热难当了,赵诵心道后世这座有火炉之称的城市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在这样的燥热之下宋军依旧守着这座城池,如今忽必烈的战火就快要烧到这里来了。
今日按照常例,他与吴潜等人还是要去阳逻堡巡视一番,陆秀夫、陆传义他们并没有陪同赵诵前往,他们待在鄂州城内处理民事一类,李怀恩则负责看管蒙哥。
自打入了鄂州城,蒙哥在药物的治疗下,疯病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没日没夜都在念叨忽必烈他们南下,忽然有一天从李怀恩口中得知忽必烈到了黄陂北部,蒙哥抑制不住的心情爆发了,压抑许久的他哈哈大笑起来,忽必烈果然不负他的众望,这是要来营救自己啊。
李怀恩也没去管这个疯王,就让他继续疯好了,他现在只保证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就行。
于是赵诵现在所在鄂州的住所,每天都驻守了大部分的兵力,预防出现任何意外。
一路上,吴潜一直都盯着赵诵看着。
吴潜猛然间发现自从出了这临安城,赵诵一直在朝着变瘦、变黑的道路上发展,但也越发精壮了,到现在小臂上都有了肌肉,嘴巴上也都续起了短须,不过却显得有些邋遢,因为衣服的下摆都卷了起来,系在腰带上,只露出一条中裤来,两手臂的袖口也卷的老高,甚至为了用绳子绑了起来,固定在肩膀上,他的腰上还系着一个袋子。
边上的高襄与蔡子义想要给赵诵拿着那个袋子,赵诵说什么都不肯。
这样的形象若是落在言官面前说不得要大力弹劾。
吴潜倒是便觉得有什么,同样他也穿的也不怎么好,这是一套在庆元府时期的衣服了,衣衫都被洗的发白,甚至还出现了补丁,有半截袖子还是拼凑而成的,初看甚至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老爷爷。
二人丝毫都没有注意形象,一致认为这样更亲民。
二人边走边说,边上的裨将士兵则看着这两位炽手可热的大人物,边说的时候还一边笑着,好像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打仗。
“殿下、左相公上船了。”高襄与蔡子义道。
唯见滔滔江水还在奔涌,但是水面的宽度要比之前的浅了不少,江边的大船都停靠四周,形成一道厚厚的围墙,还有不少的小船还在江面上游弋。
此刻下游所在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艘快船,船上立着宋军的旗帜,在船上还出现苏潜的身影。
赵诵一眼就认清楚了苏潜。
苏潜下船参见赵诵。
苏潜比之前的老的多了,想来最近一年的时间里面操劳太多了,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发间夹杂了不少的银丝。
赵诵清楚,赵竑为了让苏婉嫁给赵诵铺平道路,毕竟戴了一顶商人的帽子不符合当今这个时代的潮流,理学大家、文人士大夫的嘴巴和笔杆子可是要狠狠地戳赵家人的脊梁骨的。
再加上当年苏潜可是参加过端平入洛的战争的,所以皇帝赵竑一番运作之下,很快给苏潜恢复了原先的职务。
“婉儿可还好。”
“这丫头最近一直操劳着,这些日子肚子一直都不舒服,后来说郎中说是害了喜,最近茶不思饭不想的,所以就让臣来了鄂州……”说着苏潜用别样的眼神看着赵诵。
赵诵知道那一夜他们在重庆是多么的激烈,苏婉以男装示人,许久未见,自然是一翻云雨共话巴山秋池,雨打芭蕉点点红,再加上嘴里吃了逊色麻辣烫一样的川椒,令人回味无穷。
赵诵对苏潜道:“婉儿有喜了是好事,岳丈要当外公了。”
大宋皇室太祖一系子嗣本就不多,即便有子嗣,这些子嗣的质量也大多堪忧,参考历史就知道了。
赵诵觉得苏婉不管生男生女,他都喜欢,于是心中激动万分,企盼在临安的苏婉能安心养胎。
苏潜笑着说了起来:“这些都是官家让我带给殿下的。”
苏潜说完,赵诵就看到不少的火器,虽然并没有见到火绳枪这类的,但赵诵心底也有了战胜忽必烈的信心。
苏潜去了鄂州,而赵诵则暂别苏潜,他和吴潜一行人登船去了鄂州外围。
赵诵下了船,当他再次登上这座位于武湖那边的堡垒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一切已经和他初次见到的不一样了。
红石滩上,四座堡垒依次排列,如同四大金刚,士兵们在暑热下依旧坚守此处,头上的汗水丝毫都没有退却他们的斗志,比他先前见到的要好不少。
阳逻堡高地墙体上已依次架起了红衣大炮,炮口的位置都对准了北面武湖黄陂方向,在烈日下显得阴森恐怖。
守将方淮真流着汗水奔跑在堡垒上,他要负责防守这座堡垒,保证鄂州的安全,保证黄金水道的通畅,保证京湖地区不被鞑子攻占。
当赵诵再次见到方淮真的时候,对方顶着一张黑脸,挽着衣衫下的手臂都被晒成了黑炭,就连衣衫都是短衣,因为这天气实在太热了,他就这样丝毫不顾形象地出现在了赵诵的眼中,但赵诵丝毫都没有怪罪于他,只知道这是这个汉子的真秉性。
方淮真只是不好意思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黑面汉子也不是第一次见赵诵了,赵诵朝着对方作揖起来道:“方将军为我大宋戍守边疆,着实辛苦!这时我为你们带来的解暑汤汁,快喝了解暑。”
方淮真两只手不好意思摆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了解暑汤,只觉口中生津,这解暑汤实在太好喝了,吆喝一声后,方淮真吩咐裨将将解暑汤分了下去。
士兵们含着泪水喝了下去,他们知道眼下鞑子就要来了,他们得尽力拼杀,杀鞑子,以报朝廷之恩。
他们的家人在朝廷的安排下已经去了更加安全的浙东路一带了,那儿有丰足的粮食,吃的好,穿的暖,还有工作。
所以对他们来说眼下没有了后顾之忧,杀起鞑子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赵诵与吴潜离开了阳逻堡,来了长江北岸的武湖,在天黑之际他们到达了位于武湖北岸的黄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