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一正分析着,祭酒此次邀他到府上做客,有哪些可能性。
窗户边就有了动静。
李天一不慌不忙。
他知道,是路清言来了。
“千影拜见公子!”
路清言向来如此,极重礼数。
李天一提过多次,不用这么拘谨,搞得像是上下级关系……毕竟,在他的心里,一直把路清言当作好兄弟的。
可,似乎没什么用。
“路兄,快请起,是不是许公子的父母,已经到洛阳了?”
李天一沉声问道。
“是,属下亲见刑部之人,将许公子的父母,带回了许家老宅,还派人把整个老宅,里里外外都整修了一遍,只是不知,他们二老会不会在洛城长住,所以,公子若是有话要问他们,还要尽快……”
路清言拱手回道。
“嗯,路兄言之有理。我也觉得他们二老不会长住,此行随刑部之人回来,估计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想借此机会,看看丹娘罢了……”
李天一沉沉叹道。
“公子,还有一事,昨夜,我已经把那幅永曜字画铺的卷轴,送还回铺子去了,当然,我是在姚小郎君入睡后,才拿走的!”
路清言依旧手握佩剑,缓缓说道。
“嗯,有劳路兄了!”
说罢,李天一看了看路清言手里的剑,很是好奇地问了句:
“路兄,我可否看看你这剑?”
谁知,话音刚落。
门外便传来闻柳的声音:
“大郎,易郎君来了!”
“好,我这就来!”
刚回答完闻柳的话,再回头一看,路清言就已经不见了。
“闻柳,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李天一关好窗,打开门,倚着门框,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郎,有何吩咐?”
闻柳拱手行礼道。
“以后,尽量别叫我大郎……”
说罢,李天一拍了拍闻柳的肩膀,眨了眨眼,便往前厅去了。
半晌,闻柳才反应过来,疑惑道:
“不叫大郎,那叫什么……”
…………………
不到一盏茶时间。
宋宅前厅。
李天一匆匆赶来。
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了正襟危坐的易少棠,正仰头看着前厅匾额上的那四个大字——人间正道。
见状,李天一朗声笑道:
“少棠兄,难得见你这么正经……”
易少棠闻声起身,调侃道:
“难道……在李郎心里,我易少棠就是一个不正经的风流之徒?”
李天一摇了摇头,轻声叹道:
“非也,非也,少棠兄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知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少棠兄,你当之无愧!”
易少棠挑了挑眉,笑道:
“李郎这话,听起来甚是舒服……不过我这个人呢,别的可能不行,自知之明,倒还是有几分的。说起风流二字,确实少有人能敌过我……说到底呢,还是李郎之前说的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不知为何,李天一总感觉,每次和易少棠说话,都会莫名地感觉,很自然,很轻松,没有什么压力。
虽然和他认识时间不长,但却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尤其是那日在洛水边,还意外得知,二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也是巧了!
过了几秒。
易少棠突然看向前厅的匾额,换了个严肃认真的表情,沉声问道:
“李郎,我方才在此等候,见这匾额上‘人间正道’四个字,可谓是遒劲有力,矫若惊龙……这书法,可有来历?”
听罢,李天一也仰头看向这匾额,若有所思,却思而无果,道:
“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这匾额就在前厅了,至于有无来历,确实不知,以后若想起,我倒是可以问问阿舅!”
易少棠急忙摆手,回道:
“那倒不必刻意追问,我不过见此书法甚好,一时兴起,随口一问罢了……看我这榆木脑子,一聊起来,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李郎,我此行是来催你的,我义父他已然备好薄酒,在家等候李郎大驾……”
“走,少棠兄前头带路!”
李天一爽朗一笑。
“得嘞……大郎!”
易少棠右手一伸,作出“请”的手势,不羁地笑道。
………………………
询善坊。
午时二刻。
又是一个饭点。
二人赶到祭酒府上。
成均监祭酒,乃是从三品。
所以,祭酒的府邸,理所应当,是可以在自家坊墙上开大门,不经由坊市大门,而从自家出入。
进了外门,又走过乌头门,便又见到了那熟悉的朱红雕漆的正门。
一路走来。
自是富丽堂皇,不必多言。
唯有中堂处,几口藏青色的大水缸子,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少棠兄,这些大水缸……置于此处,可是有何深意?”
李天一驻足问道。
“这些水缸,是我义父平日挥毫泼墨之后,用来洗笔具的,据说,他老人家是想要效仿晋朝王羲之的做法,可惜……练了这么久,还是赶不上王羲之书法的十之一二!”
易少棠嘴角一咧,笑道。
话音刚落。
背后,就传来祭酒高亢的声音:
“易少棠,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超过王羲之前辈了?你个浑小子,莫要乱说话,小心老夫抽你!”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的祭酒,对义子,还挺严厉。
易少棠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
“孩儿……拜见义父大人!”
而李天一见状,也拱手道:
“晚生,拜见祭酒!”
刚说完。
这一瞬间。
李天一突然发现,自己这一趟太大意了,居然是空手来的,啥也没带,身为晚辈,头次登门拜访,居然不备点薄礼,聊表心意……
失策了……
更何况,祭酒还是太学的一把手,相当有我们现在的一校之长。
等过些日子,进了太学,遇到了那帮“冤家路窄”的同窗们,诸如武家三兄弟,还有武传宁郡主等人……
虽然,不奢求祭酒能偏袒于他。
至少,还要仰仗祭酒,公平待之。
不过,现在去准备礼物,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李天一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还好,今日是祭酒主动相邀……
而祭酒,瞪了易少棠一眼,道:
“易少棠,给我到书房候着,老夫一会再来收拾你!”
转而看向李天一,眼神里火气渐消,瞬间写满了温和,说道:
“李小郎君,老夫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快,快到屋里坐,咱们边吃边商量……”
边吃,边商量?
商量啥?
李天一听得一头雾水。
又见易少棠拱手而去,因问道:
“祭酒,少棠兄他,犯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