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即是农历新年,历史悠久,据传乃是由上古祭祀岁首演变而来。
除旧布新,驱邪穰灾,拜祖祭神,纳福祈年等等活动,丰富多彩,可谓是中华文化之精华。
去年,因皇太后蒋氏驾崩,全国缟素,是以新年过的十分寡淡,甚至满城尽是痛哭,不许欢笑。
今年却是大不相同,尤其是这大户人家,早已提前预订了戏班唱堂会,但凡京城中有名的戏曲班子,早已被哄抢一空,即便排队都轮不上。
中等人家没能抢到戏曲班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大摆筵席,凡是那好酒好菜,全都摆了上来,不管是天上飞得,还是地上跑的,甚者有些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再稍逊色一点的人家,也都会扯上几匹好布,为家人添置些衣服被褥,图个喜庆。
从正月初一开始,北京城便会举办城隍庙会,简直是规模浩大,空前绝后。
自晨早开市起,各种南北货物摊点,一气排开,竟然能把刑部衙门前的整条街都占了。
南北小吃,民间杂耍,吃穿用度,米面粮油,那是应有尽有,让人流连忘返,最是欢乐。
除此以外,皇宫之内,还会安设鳌山灯、扎烟火,当皇帝圣驾到时,宫女、太监们就会齐齐燃放花炮,共同庆祝新年。
说起这鳌山灯会,乃是每年新春佳节之时,大明皇家在宫城里搭成的巨型花灯烟火景观。因其形状似鳌,因此名为“鳌山灯会”。
自永乐七年元宵节起,鳌山灯会更是高调开放,但凡京城中的臣民可共赴午门观鳌山三日,君臣同乐。
正德皇帝朱厚照是个会玩的皇帝,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皇帝,是以他在位之时,鳌山灯会的规模最为空前,每次花费的白银就有数万两。
自十二月起开始准备,将各种设计独特的“奇花”、“火炮”层层叠积,通常会堆积十三层,高达数丈。
是以,正德年间,皇宫之内的鳌山灯最为壮观,宫中的蜡烛全被用尽,甚至还要到宫外购买,景象蔚为壮观。
待到元宵节这天,庞大的“鳌山”上,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多彩。太监、宫女不停燃放花炮,更有钟鼓司奏乐,宫娥们翩翩起舞,美妙无比,犹如仙境。
只是如今,嘉靖皇帝朱厚熜是个喜静的人,再加上太后蒋氏驾崩才一年有余,是以今年的皇宫之内,与民间截然相反,除了将前几日下的大雪清理一番之后,宫里的景象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按惯例,在腊月三十日这一天,皇帝还会下旨,命令外戚前往北京城外的各处皇陵祭祀。同时,皇帝也会在太庙、世庙举行盛大的“祫祭”仪式。
只是朱厚熜喜静,为了不耽误修道,便下旨命翊国公郭勋代行大祫礼于宗庙。命成国公朱希忠代行祭礼于景神殿。
正旦之日,下旨派遣西宁侯宋良臣,驸马都尉谢诏,安仁伯王桓等人分祭七陵。
左都督方锐,也就是当今方皇后的父亲,祭恭仁康定景皇帝陵寝,中官祭恭让章皇后陵寝,长宁伯周大经祭孝洁皇后陵寝。
按惯例,新年初一,当今皇上则应先到奉先殿、奉慈殿祭拜,然后再到太皇太后、皇太后宫中行礼,拜贺新年。
接下来,皇帝应到奉天殿,举行大朝会。此时,文武群臣以及四夷朝使向皇帝行庆贺礼。
只是这些仪式,朱厚熜一概取消。
这一日,礼官请求皇帝上朝,朱厚熜却道:“元旦乃一年之始,亦是上下交流之时,朕怎敢放肆,只是身体疾病未复,姑且罢了。”
于是,一大早就在左顺门等待上朝的文武百官只好摇头苦笑之后,各自散了。
在仁智殿等待的张老太后,见皇帝不上朝,便也传下懿旨,中宫免命妇朝贺。
朱厚熜更是下旨免去文武百官宴,赏赐些节钱钞,用以宴请各王府,以及天下各司的进表官和四夷馆的朝拜使。
皇帝一切从简,部分官员也乐得清闲,俱是回家饮酒作乐,走访亲友。
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中,掌卫事、都督同知陈寅,一身大红麒麟服,大马金刀般坐在堂上。
指挥佥士袁天章、指挥同知张锜分列两旁。
“皇上有旨,命锦衣卫逮捕宣府总兵官江桓,参将贾英,指挥使周正、李玺、何图等人,押解回京,此事甚大,你们两个谁跑一趟?”陈寅沉声道。
袁天章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锜,出言道:“卑职愿往。”
陈寅见袁天章主动请缨,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天章跑一趟吧,记得,多带些人手,江桓等人久居宣府,又执掌兵权数年,手下皆是亡命之辈,切莫打草惊蛇,闹出兵变,可就没法向皇上交代了。”
“卑职明白。”袁天章自然知晓兹事体大,不敢掉以轻心。
陈寅又道:“另外,再秘密派些人手,出关查探一下吉囊、俺答的动向。”
“是。”袁天章也不问其中缘由,躬身领命。
陈寅接着道:“如今毛伯温大人正在征讨安南,如果宣府、大同一线,北虏再入寇,只怕战事难以为继,到时候惹得龙颜震怒,大家可都没有太平日子过。”
张锜道:“都督放心,这段时间,卑职早已将人手散了出去,这北京城中的大事小情,全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不可掉以轻心呐,至少,不能落在东厂的屁股后面。”陈寅想起东厂厂公麦福那张阴恻恻的老脸,便觉得有些烦躁。
正在这时,门外有校尉禀报:“启禀都督,陆炳大人求见。”
“他怎么来了?”张锜疑惑道。
陈寅却是一笑,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是。”校尉退了下去。
只是片刻,一身劲装的指挥使、掌南镇抚司诸事的陆炳龙行虎步进了正堂。
“陆炳见过都督。”在陈寅面前,陆炳恭恭敬敬行礼。
如今,陈寅乃是都督同知,正一品的官衔,又是锦衣卫的掌卫事,执掌锦衣卫大权。
陆炳虽然早已升为锦衣卫指挥使,但是这陈寅不挪屁股,皇上也没发话让他陆炳执掌锦衣卫诸事,是以,他仍在南镇抚司坐冷板凳。
不过,自打承天府南巡归来之后,因从大火中救了朱厚熜一命,陆炳这段时日明显感受到朱厚熜的关切,时不时就被叫进宫中问话。
这与当初朱厚熜做了皇帝之后,两人有些疏离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在兴献王府时亲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