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医馆,馆内自有学徒迎了上来,热切问道:“几位,看病还是抓药?”
陆良指了指俞大猷,道:“治伤。”
那学徒见俞大猷光着上半身,看不到半点伤痕,仍是生龙活虎的样子,疑惑不解问道:“我观这位先生,不似有伤在身的样子,可是要看隐疾?”
“会不会说话,你才有隐疾!”俞大猷眼睛一瞪,吓得小学徒一个激灵。
“先生请勿动怒,我这徒弟,刚刚才收进门,什么都不懂,还请见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师连忙上前解围。
接着,这老医师也瞪了那学徒一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跌打损伤药来。”
小学徒被这老医师教训,不情愿的转回身,去药柜上寻找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边找边小声嘀咕:“这个光着膀子的大叔,没有伤痕在身啊,除了隐疾,哪像是有病的样子。师傅之前不是说过么,这等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病人,显然就是纵欲过度,要看隐疾,怎么我就说错了呢。”
终于摸到了一瓶装有治疗外伤的药,拿起来,也不仔细看,就跑了过去,递给老医师。
这时,俞大猷坐在凳子上,将血肉模糊的后背展示出来,小学徒这才惊觉,果然是外伤,师傅就是师傅,只看了一眼正脸,就知道是外伤,这“望”病之道,还要多加学习呐。
老医师正在仔细查看俞大猷的后背,随手接过小学徒递过来的瓶子,放到一旁。
“去,取些粗布来。”老医师道。
小学徒又去取来一些麻布。
老医师笑道:“看似伤的挺重,实则却是轻伤,敷上老夫这特制的生肌散,过不了几日,伤口便可愈合,只不过注意一下,可不要沾了水,以免伤口化脓。”
说完,拿起那瓶药,拔开瓶塞,刚想将药倒在麻布上,便又收了手,朝着那小学徒骂道:“余文,这是生肌散么,你真是要气死为师,明日便收拾收拾,回家去吧,老夫教不了你这样的徒弟。”
那小学徒一听,眼泪在眼眶上打转,委屈道:“师傅,这明明就是生肌散,我没有拿错。”
老医师指着瓶子,训斥道:“真是愚不可及,这是催情散,乃是催情之物,你从哪里找到的?”
老医师说着说着,便也觉得不对劲,他的医馆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对,他的药怎么会被这孽徒找出来的。
小学徒余文指着不远处药柜上的一个药匣,委屈道:“就是在那里拿的。”
老医师亲自过去检查。
陆良笑道:“俞大哥,可还能忍耐?”
俞大猷不以为意,看着老医师又重新取出一瓶药,洒在麻布上,然后又将麻布缠在俞大猷的上身,系好之后,这才道:“一日后,再来换药便可。”
俞大猷穿好衣物,拜谢老医师之后,又道:“老丈,这催情之物可得收好了,您老这身子骨,悠着点。另外,那医家传下来的五禽戏,闲来无事的时候,多练练。”
气的老医师道:“我观先生,脚步虚浮,似有隐疾在身,可要老夫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
俞大猷败下阵来,哈哈笑道:“老丈说笑了,对了,多少钱?”
老医师板着脸:“五钱。”
俞大猷有些羞赧,默然无语。
张鹏却道:“怎地这般贵?”
老医师傲然道:“贵是有贵的理由,给钱吧。”
众人无语。
陆良见俞大猷也不接话,心知他应该是没钱,便从身上摸出一块散碎的银两递给老医师,哪知老医师却道:“这生肌散里,可是掺有上好的高丽参,外加几株难得的药草,绝对的良药,几位可休要觉得老夫这医馆是黑店。”
陆良听完之后,问道:“老丈,这药可否卖我一些?”
老医师衣袍一甩,仙风道骨一般转身走了,传来两个字:“不卖!”
老医师将银两称重之后,又将多出来的钱找还给陆良,拱拱手道:“慢走,不送。”
众人出了医馆,便听身后似是那老医师在训斥他的徒弟:“你这蠢才,怎么擅自到为师的药匣中取药?”
又似听到那小学徒辩解道:“师傅,我错了,可是我明明就是在旁边那个药匣中取得药。”
“你还敢顶嘴,明日回家去吧。”老医师长叹一口气。
便听那小学徒哀求道:“师傅,求您不要赶我走,我能干活,我可以给师娘们,多洗一些衣服……”
众人听完师徒两人的对话,皆是捧腹大笑。
站在街上,俞大猷郑重道谢,又互相通报了名姓,这才知道陆良乃是锦衣卫,他本是世袭百户,倒也对锦衣卫没什么特别的观感,都是当兵吃饷的人,不分高低。
“俞大哥,你怎么会被人打板子?”陆良好奇问道。
俞大猷神情有些落寞,看了一眼众人,怅然若失道:“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话长,不如寻个酒家,边吃边说。”张鹏插嘴道。
陆良也有些饿了,也不征求俞大猷的意见,看着五百步外,正好有一处酒家。
“就那家吧。”陆良拉着马就往那边走。
到了门口,自有店小二迎了出来,将两匹马拉到后院,有专门的马夫照料。
众人上楼,选了一个雅间。待落座之后,叫过店小二,取上好的酒菜,一并上来就行,然后就打发他出去了。
俞大猷叹了口气,这才道:“此事说来,却是我不晓的官场中的事情,竟这般艰险,原本以为只是上个折子,即便上官不会同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成想却连官职都弄丢了。”
陆良问道:“究竟是何事?”
俞大猷解释道:“我原本是个千户,守御金门,这金门本就是个偏僻的地方,而且难于治理,卫所里也尽是些闲汉,整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喝酒打架,四处闹事,我花了五年时间,也才堪堪将他们训练成兵,虽说不能算是威武之师,但也能拉到战场上拼杀。”
“想不到俞大哥还精通练兵之道。”张鹏看着眼前这魁梧的莽汉,有些意外。
俞大猷苦笑道:“即便把兵练的再好,又能如何!”
“自打去年开始,这东南海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伙倭寇,时常上岸骚扰地方,杀人放火,抢劫财物,无恶不作。”俞大猷接着道。
陆良问道:“可是真的倭寇?”
“陆兄弟,何出此言?”俞大猷疑惑道。
这时,店小二将做好的酒菜端了上来,六菜一汤,皆是岭南特色菜。
陆良又叫了一壶酒,为俞大猷满上。
众人先吃了几口菜,又互相敬酒,气氛融洽。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胃之后,俞大猷接着道:“这伙倭寇肆虐,我就起了心思,同时也是想为手下的弟兄们,搏个出身。”
“于是,我就上书给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希望能派金门卫出兵剿灭倭寇。”俞大猷放下手里的酒杯,有些感伤。
“却不成想,不知道得罪了谁,竟被剥去了官衣,抓了过来。”俞大猷苦笑一声,将刚刚满上的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陆良此刻明白过来,劝慰道:“俞大哥不必过于难过,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说不定,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俞大猷挨了一顿毒打,此刻对这官场有些心灰意冷,摆手道:“多谢陆兄弟的好意,我的事情,我自己料理就好了。”
“你们为何到此,可是来查案的?”俞大猷话头一转,问起陆良等人的来意。
陆良摇头道:“我们来此,是想到余家,找那如意夫人的。”
“哟,哟,这才几个日子没见,竟让大人这么想念奴家,大老远跑来这福州府,来寻奴家,真是令我感动。”一个魅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陆良等人转头望去,只见房门打开,一个艳光四射的妖媚妇人,迈着妖娆的步伐走了进来。
正是那,如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