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氏远去,周显问了一下锦瑟,才知道已过未时(下午三点),不曾想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
周显朝向锦瑟轻轻一笑道:“锦瑟,我饿的快要前心贴后背了,你快去给我准备点吃的。”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好像特意证明周显话语似的,咕噜叫了一声。
锦瑟掩嘴而笑,朝向周显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给你做。”
“什么都行,最重要的是要快点。”
锦瑟应了一声,不一会端来一个纸盒,放在周显床前道:“你拿这个先顶一下,我这就去厨房。”说完便向外走去。
周显打开盒子,正是昔日他给锦瑟买的那盒桃花酥,里面仍有大半。他拿了一块放入口中,香甜可口,没有往常的那种甜腻。
他正拿起第二块,却见门口闪出两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是周坤和林凤君。
周坤今日没穿儒服,只穿了一件青色短打。林凤君手中拿了一个糖葫芦,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绣裙,两个朝天辫高高竖起,说不出来的喜庆。
林凤君看周显横躺在床上,白色的衣间还有丝丝殷红渗出。眼睛一抽,吧嗒嗒的开始低声啜泣,不一会转变成了嚎啕大哭。嘴里还未咽下去的那颗糖葫芦,在里面来回乱撞,说不出来的滑稽。
周显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和周坤一起劝慰了老半天,才让她勉强止住泪水,坐在床边仍旧是一抽一抽的。
锦瑟这时走进屋内,看到哭成大花脸的林凤君,顿时一愣。
周显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朝向她道:“锦瑟,你赶快带小凤君出去洗一下脸,都快哭成猫脸了。”
锦瑟应了一声,将刚熬好的清粥递给周坤,牵着林凤君向外走去。
周坤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师傅他去西门那边了,锦瑟又要照顾你,然后她就缠着我了。刚才在院内还玩的开开心心的,没想到一见你就哭成这样。小孩子的心性,真是很难捉摸。”
周显挪动了一下,周坤连忙将枕头垫高,让他趴的更舒服一点。“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村塾?林老夫子他能饶的了你?”
周坤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周显跟前,端起清粥道:“二公子,你都不知道现在城中都成什么样子了?昨天夜里,火光冲天,四处响箭不断。城中一夜惊恐,所有县兵都登上了城墙,以为匪寇马上就要攻来。林老夫子早上得知你受了重伤,今天就免了我的课,让我回来看看你的情况。顺便让我通知你,你还欠了他一篇文章,要你病好时还得补出来。”
周显暗自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今日恰好是八月中旬,正是约定上交文章的时间。
林老夫子辞去周家夫子以后,对周泰和周干二人似乎已完全放弃,对他们不再做任何要求。而对周显,虽然不再要求他像周坤一样前去村塾上课,但却让他每隔十天要与周坤一样根据他出的题目写一篇文章。送去交由他评鉴之后,再由周坤带回。
月月如此,绝无例外。
而这几日,周显一直忙于乡勇事务,还真忘了这茬。
周显从周坤手中接过清粥,吹散热气,饮了几口。腹中有食,乐的无忧,顿时感觉舒服了很多。他朝向周坤淡淡笑道:“那个,以后再慢慢补吧!到现在我都一直昏昏沉沉的,今早我到底是怎么安全回城的?”
周坤眉飞色舞,啧啧叹道:“二公子,你竟然全部忘记了,这也太没眼福了吧!那场面,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回见。羽箭乱飞,骏马奔驰,旗帜翻滚。那一战杀的叫一个天昏地暗,就是城中县兵看了,也是对乡勇团佩服万分,更不用说那些上城观看的普通百姓。”
周显脸露惊奇,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周坤点了点头,说道:“那两个乡勇先行回城,向城中禀告了外面的情况。当时大公子恰好正在乡勇团中,便连忙领了三旗乡勇,开西门出外救援你和泰哥。当时你重伤昏迷,而泰哥他一手扶着你,一手驱马,眼看就要被匪寇追上。幸亏大公子他们及时到达,一阵箭雨过后,追击你们的匪寇便已全部落马。”
周显白了周坤一眼道:“你刚才说的那么花哨,我还以为什么大场面吗?不就是射杀了几个匪寇,然后我安全回城吗?”
周坤急忙道:“二公子,你不要着急啊,这才刚开始呢!消灭了那三个匪寇之后,大公子正待率部回城,从远处突然杀来三十多骑。他们来去迅速,大公子也只有时间将你和泰哥先行护送回城,将城外的指挥权交给了李开。”
周显知道周贞体弱,而且不通军事,将兵权交给李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他开口追问道:“接着呢?”
“匪寇欺我方都是步卒,起初以骑兵冲阵。李开布阵迎敌,匪寇们不仅没冲破我方军阵,反而被李开他们用长枪刺死了几个。后来匪寇也变的乖巧了,不再靠近,只以强弓不断射杀我方乡勇。虽然当时有盾牌防护,但还是让他们射伤了数人。”
周显笑了笑道:“我方有盾牌,而且站在地上射箭准确度比骑兵更好,既然我方有损伤,想来对方的骑兵也并不好受吧!”
周坤苦哈着脸道:“这个还真不是。三旗之中,弓箭手总共也不过十八人,人数远远少于匪寇。而且,平时他们联系时,都是射击静止的目标,一下子换成移动迅速的骑兵,反而极其不适应。可以说,是吃尽了匪寇的苦头,伤亡远大于匪寇。李开只能令所有人收缩阵型,躲在盾牌之后躲避弓箭,并慢慢朝城门方向退去。”
周显点了点头,在不占优势的前提下,李开选择撤退并没有错。但此刻两军胶着,那批匪寇岂能容许他们轻松撤离?周显皱了皱眉,示意周坤继续说。
“幸亏这个时候,师傅他赶来了。他把五匹骏马并列用横木绑在一起,从北方奔驰而来。因为最开始他斜身隐藏在马群里面,匪寇们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奇怪的看着从远处奔腾而来的五匹骏马,甚至还想过去控制住它们。”
周坤停顿了一下,望向周显道:“二公子,你以为师傅他会怎么做?”
周显哪容他在此故意迟延,连声催促道:“赶快说。”
周坤微微一笑,朝向周显道:“师傅他眼看就要到达匪寇面前,突然立起身子,手持弓箭,每箭必杀一人。匪寇惊恐,四散而逃。而师傅驱动五匹骏马,犹如一堵墙般撞了过去,专门朝匪寇稀疏处奔驰。一下子人仰马翻,四处都是被其撞落的匪寇。而李开他们看到匪寇大乱,挥旗杀去,一时间山河变色,匪寇鬼哭狼嚎,三十余骑或被俘,或被杀,只有十数人逃去。那叫一个爽快。”
周显听后,淡淡一笑道:“师傅他并非凡人,凭借一人之力便轻易扭转了战局,看来我们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
周坤点了点头道:“是啊!大公子看到师傅他的所为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当即把乡勇团交给他指挥。潘宏县令前来讨要师傅,被大公子坚决挡了过去。”
“你说潘宏注意到师傅了?”
周坤看周显脸色凝重,心中疑惑,老老实实的回道:“是啊!那样大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周显眉头紧蹙,心中暗自道:“这下似乎难缠了,希望不会给师傅带来什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