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帮小鬼子不要命了?就不怕头顶上的飞机,把炸弹扔在他们自己头上?!”
用八九式重机枪扫射的班长,扯着嗓门儿愤愤的吐槽道。
他打了一年的仗,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几米外的副射手,拿突击步枪在打短点射:“炸就炸,操, 反正鬼子人数多,一起去见阎王老子也不亏了。”
鬼子进攻的势头很猛,他们人数太少,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劈成两半使用。
子弹敞开了用,效果十分显著。
他作为副射手撑住了一次进攻,就干掉了七个敌人。
以战士们朴素的理念, 杀一个就够本了, 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清。
“他娘的, 死就死,老子早也赚够本了!”
班长操纵着重机枪打的更凶了,子弹打得又准又狠。
三百多米外正在进攻的日军,被子弹咬得很紧,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一个不慎就是负伤,更严重就是死亡。
团指挥所里,李云龙抿着嘴唇手握着望远镜,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沿阵地,正在第三次进攻的日军。
日军进攻的速度效率,大不如前两次。
天空中,庞大的飞行编队已经到了阵地上方。
吃尽了便携式防空导弹的苦头,鬼子飞机已经不敢降到三千米以下的高度,进行精准的俯冲轰炸。
看样子是要在目前的高度, 进行水平地毯轰炸。
李云龙听人说过, 两者的区别。
高度水平轰炸, 炸弹可就扔不准了。
比如说瞄准了一棵大树投掷炸弹,这颗炸弹经过三千米的飘落,落在距离大树五百米开外都不稀奇。
也就是说,正在发起进攻的日军, 非常有可能被他们自己的空军狠狠的炸上一顿。
“邪门了,小鬼子这么不要命的吗?”
李云龙有点想不通。
让皇协军当炮灰不稀奇,小日本的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放过,也这么个顶着当炮灰。
不怕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吗?
从后方山谷里,突然四个大号穿天猴依次腾空升起,前赴后继的飞向了日军空中编队。
日军飞机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都进行了紧急操作避险。
空中的队列顿时变得凌乱不已。
可见导弹的威慑力。
当然,飞机随便的移动下位置,就能躲得过导弹的话,导弹也不可能拥有那般威慑力,
四枚导弹就像长了眼睛的子弹,与一些日军飞机擦肩而过。
在那些飞行员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击中了他们周边的飞机,释放了一个漂亮的大烟花。
“天哪!”
“神在上!”
活着的人都在惊呼。
他们做的任何努力似乎都是白费,八路的导弹想打哪一个,哪个就逃不了。
活下来是运气,不是吗?
只能祈祷神的保佑, 让自己有好运气了。
“都打中了,鬼子的飞机队列好像乱了。”雷达站长喃喃自语道。
他不太敢确定, 除了击中摧毁的飞机, 有没有起到他所要的效果。
不管如何,还是让二号发射车做好了准备。
李云龙望着天空中被打爆的四架飞机,没有太多的喜悦,还有些许不满:“怎么才打了四架,不是还有很多导弹吗?”
“老李,你看那是什么?飞机群下面的!”赵刚问道。
飞机爆炸产生了不少碎片,都在向下自由落体,砸在了正在进攻的日军头顶上。
也捎带的干掉了几个倒霉蛋。
李云龙刚要说不过是飞机碎片罢了,却突然发现,天空中有些扑簌簌落下的银白色光点,就好像一团团小火苗。
那是什么玩意,他也不知道。
是鬼子飞机载着的,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乱的日军飞行编队,按照既定目标,对着八路军阵地开始狂扔炸弹。
那模样就像飞翔的小鸟下蛋一样。
装载了大量炸药的航空炸弹,呼啸的从高空中落下。
最少几十公斤重的航空炸弹,落在大地上,顿时就掀起了几十米高的泥柱,滚滚黑烟腾空。
冲击波把上百斤重的沙袋都掀飞了出去,在炸弹落点徒留下半径十来米的深坑。
在炸弹落点三五十米内,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看上去身形完好的,五脏六腑却已被冲击波震碎。
在前面扔炸弹的飞机飞过后,后面的飞机扔出的炸弹在空中炸开,扑簌簌飘洒银白色光点。
李云龙已经麻了。
他已经看到那些扑簌簌的银色光点,落在地上会有什么效果了。
落在哪里哪里就着火,落在人身上,也不能幸免。
李云龙看到有不少日本兵被点着,从地上爬起来狂奔。
风助火势,不但不起效果,还烧得更猛烈了。
整个一人形火炬,谁见了都害怕。
其余的日本兵选择开枪射击,了结了那些士兵的痛苦。
现在鬼子把这玩意撒在自家的阵地上。
咋的,怕阵地上的人没死绝,还要再烧一遍?
扑簌簌落下的火焰,随前面的炸弹一样,把阵地和四周的山体全部覆盖。
不止大地在燃烧,连山头都在燃烧,都成火焰山了。
赵刚都看呆了:“这是燃烧炸弹,鬼子愈发丧心病狂了。“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自己若是在那片阵地上,该有多绝望?
当然,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为了取得胜利,如果有更残酷更好用的手段,恐怕将军们也会欣然同意使用。
李云龙迟疑了一下,拿起对讲机:“立即启用第三道防御阵地。”
“三营长,带着剩下的人撤回来,到三道防御阵地后。”
二道防御阵地上面,怕是不会有活人了。
阵地上的工事被摧毁的厉害,即使付出惨痛代价夺回来,也难以守得住。
一天丢一道防御阵地,打的就剩下最后一道防御阵地了。
这一次后退,独立团就再无后退的余地。
否则就意味着任务的失败。
没有等到火焰彻底燃烧尽,日军先头部队冒着风险,立即抢占了二道防御阵地。
他们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
日本兵甚至都没有用刺刀捅一捅尸体,补个刀的想法。
因为阵地上的人已经死绝了,尸体都被燃烧弹烧焦了,一挪动就酥的掉渣。
后方观战的谷寿夫,得到前线的消息后猖狂的大笑几声。
他对于这一次的配合进攻颇为满意。
“前面还有第三道阵地?继续呼叫空军支援,我要让它成为八路军的坟墓!”
谷寿夫声音拔高了八度,底气十足的下令道。
现在已经摸索出了成功的路子,别说一到两道阵地,再有十到八道,也不是问题了。
“第十三联队损失不小,把所有的步兵中队加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大队了。”
圾井德太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说的愈发没有底气,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谷寿夫收回目光:“我们肩上担的责任重大,上面都在看着呢!
我第六师团要克服万难,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八路兵工厂。”
这些在场的高级军官都知道。
八路军换了新武器战斗力提的越高,就显得山谷里的兵工厂愈发重要。
什么是不惜一切代价?
就是整个第六师团打光了,也必须做到。
上面动辄就派八十架飞机赶来支援,可不是过家家玩闹的。
要是最后办不到,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谷寿夫面色严肃的训道:“诸位,现在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我们不能给八路搞破坏的时间。
现在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停歇,还要继续加把劲,争取一鼓作气打垮八路。
听明白了没有?”
众多军官立正抬头齐声回答:“明白!”
军官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向下一层一层的施加压力,压榨军队人员的最后一份潜力。
刚才攻下第二道防御阵地,远远不是结束。
可以视做一个新的开始。
大炮轰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
新的战法还要加上一句:步兵冲飞机轰,飞机轰完步兵冲。
整整一天,日本空军出动了总计三百七十一架次,对独立团进行狂轰乱炸。
第三处防御阵地,第一次遭受轰炸就已经丢了。
在火箭炮的掩护下,战士们悍然发动反击,同冲上阵地的日军争夺阵地。
每次刚夺回来不久,日军的飞机就赶来轰炸。
阵地六次易手,又夺回来。
航空炸弹把阵地炸成了月球,到处都是坑。
燃烧弹更是将土壤全部烧得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烧焦味儿。
独立团战士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阵地。
这一天,独立团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同样也让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阵地上到处都是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日军第十三步兵联队,到中午的时候彻底被打残。
联队长阵亡在第八次进攻中,最后整个联队被迫退出了战斗。
新换上来的日军第二十三联队,在整个下午的战斗中,伤亡总计七百余人,三个中队的兵力被消耗掉。
日军前来轰炸的飞机编队,每次都要被打下来几架飞机。
加上被波及还有故障的,一天损失六十五架,其中后面还有不少新型号。
山谷里留下了三十几架飞机的残骸,活脱脱一个飞机坟墓。
指挥空军的将领疼的牙都快咬碎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惨过,八路的导弹没完了吗?
即使心有不甘,他还得继续派遣飞机配合陆军作战。
整整一天,当夜幕来临,
对于空军轰炸极其不友好,非常容易出现迷航和误炸的情况。
空军被迫停止支援,地面上战争的烈度才彻底降下来。
夜晚是沉寂的。
士兵们就像消耗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就靠在战壕里,连手指都不愿意挪动一下。
这场大战太累了。
战争的残酷,史无前例的烈度。
他们都曾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可是活到明天又如何?
战争还要继续下去,幸运女神那个婊子不会总眷顾他们。
人总是会死的,无非是早死晚死。
亦或者死在什么武器下罢了。
留在山壁上的飞机残骸,像是大山的两只眼,安静的望着山谷。
在大自然看来,这场战争一定是可笑的吧?
赵刚一脸憔悴的靠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像个哲学家。
他刚不久去野战医院看过,到处都是喊疼的伤员,许多都是简单的包扎,还没轮到处理。
昨天紧急调来的几名外科医生,已经连着做了一天的手术。
即使他们救得再快,也赶不上伤员增加的速度。
战斗结束后赵刚得到统计数据,野战医院的伤员一天增加了两百,而阵亡牺牲的数字,是将近两倍,有近四百人。
全团伤亡人数总计一千,占到全团编制的一半。
四个步兵营战斗人员伤亡接近三分之二。
后勤人员甚至连炊事班的伙夫,都已经拿起了枪,时刻准备投入下次作战。
赵刚来独立团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独立团这么惨。
许多熟悉的面孔凋零消逝,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都是折磨。
赵刚没有悲痛的资格,他必须表现的坚强,给予战士们信心,否则用不了多久部队就垮了。
其实连他自己也担心。
照目前来看,别说坚守七天,四天都够呛。
“老赵,你怎么在这?”
走过来的李云龙看清楚他的脸吓了一跳。
“我怎么不能在这。”赵刚扶着石头站直了:“老李,我是你的政委,搭档,总有过问的资格吧!”
李云龙点了点头:“有有有,不是瞒着你,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山头上风有些大,吹的刺骨。
李云龙往北风的地方靠了靠,从口袋里掏出烟,叼了一根:“对了,你要吗?”
赵刚是从不抽烟的,以前也是从不喝酒。
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要了一根烟。
今天战争的残酷,他不禁怀疑自己能活多久,任何东西都想试试。
打火机点上了烟,赵刚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就像他无论如何也喝不出酒有什么好喝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抽烟呢?
这东西太呛了,一点也不好受。
好像并没有解乏解困的作用。
李云龙熟练地吞云吐雾,一口气抽掉了小半根烟:
“这仗不能继续这样打下去,死守是守不住的。得想办法破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