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日,铁马驰骋于色萨利的荒野,在重甲骑士手中长枪所向,群氓折戟沉沙。晌午的阵战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追亡逐北,当秋意的黄昏降临之刻,叛军阵线已然如土垣一般坍塌,哄散的人群的人就像他们手里掷出的标枪般,杂乱无章朝着皮尼奥斯河方向狂奔而去。身后,重装骑手们挥舞着手中的狮蛮锤,如同莫利亚秋天最坚冷的雨点此起彼落,杀得溃逃之人抱头鼠窜跳入湍流之中。
站在得胜的河畔遥望秋瑟的薄暮刚从西方显现,骑兵们也停下了追击,穷寇勿迫。毫无疑问的胜利已经垂青于他们,立马横抢的骑手们,简单清点了一下战果以及自己同伴的伤亡。背后,作为预备队的步兵这时才从山谷中姗姗来迟负责到扫战场,坑坑洼洼的平原,全是倒伏着尸体以及被吓破了胆的俘虏。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拉里萨城中,教堂的钟也响起来。欢快的节奏汇入自正教堂内流泻入拉里萨古剧场内本忐忑不安等待结果的众人耳中。毫无疑问这是彰显胜利的钟声,得知了这个消息,本来绷紧神经的梅里诺森与布诺尼乌斯家族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在喊叫,欢呼。
但相比起两大家族的慨而慷,拉里萨城内的气氛却显得十分诡异——就在不久前,布诺尼乌斯伯爵下令,所有负责城防的加夫拉斯家的人全部都被收缴了武装,仿佛刚才的胜利拉里萨本城并不能与有荣焉。
真正在庆贺的只有城内梅里诺森家族与布诺尼乌斯家族的私兵,负责指挥他们本已经做好决一死战准备的梅里诺森伯爵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意外的转折是真切的现实。
一场恶战如同风卷残云便这么结束了!而他们也得救了。望着城外这些叛徒懦夫们终于逃跑崩溃了,拉里萨的危机解除,梅里诺森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而在布诺尼乌斯伯爵的示意之下,本来封锁紧闭的拉里萨城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迎接城外神兵天降的援兵,尽管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两大家族的士兵们都对这支挽救他们于死地的军队充满了敬意。
当神骏的战马踏入拉里萨古旧的青石路面,围拢在城门口的色萨利士兵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而在这欢呼声中,昂首挺胸的骑手们也并排高唱:
“噢,看到那明亮的旗帜吗,兄弟们!
她像一位妙龄待嫁的姑娘出现在那里。
我们该为她干一杯。
好让酒在我们胸腔内燃烧,令我们掩杀残敌,
把胜利献给她。”
旗帜明亮,在肃然的歌声之中,紫袍银甲骑手们缓缓行进在拉里萨的大街之,宛如璀璨的葡萄宝玉。令城内所有人都肃然起敬!就在刚刚不久前,这些骑兵们手里的长枪像穿透南瓜一般击溃外面的叛军,个个都像咆哮的钢甲恶魔。可这一刻,他们却仿佛昏沉的罗马帝国之中最闪耀的火光!最璀璨的宝石!就连城内好奇探头观望的拉里萨的居民们也不明就里下意识地高呼万岁!匍匐在那最明亮的旗帜之下。
在大街的尽头,直抵拉里萨旧歌剧场前的凯旋门下,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也早已经在等候他们。两人的身边,家族的护卫们鲜衣怒马,尽管之前被围困时颇为狼狈,但是此时此刻,贵族们的士兵却不愿意失了体面。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些不知名的骑兵究竟来自于哪里,想必谜底即将便要揭晓。
两面醒目的军旗竖立在骑手们的身后,左右各一,一面在重甲骑手手中,一面在轻装骑手手中,一前一后。
为首的骑手这时终于打开了面甲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他的阵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好久不见了,潭蓓的塔拉尼特。贵安!”
“你也一样,特里卡拉的布诺尼乌斯。”
两位老朋友互相很随便地打了一声招呼,仿佛这一切都十分正常。可是另一边,年轻一些的梅里诺森伯爵脸却难掩讶异的表情,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领队这位居然是潭蓓的领主,塔拉尼特伯爵。
“这……怎么会是您?”梅里诺森下意识地说道,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而塔拉尼特伯爵却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道:“怎么会不是我呢?”
“可伯爵阁下您之前已经几次三番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了。”被反问得下不来台的梅里诺森只好这样说道。之前他们得到了亨得利尔卿的消息得知了提奥多尔亲王遭遇不测,阿格里尼翁发生了政变,虽然准备起兵,可迟迟没有动作都是因为没有得到这位潭蓓伯爵的响应。一直以来,塔拉尼特家族都以真假未知为理由拒绝出兵。这令脾气本不好的梅里诺森早对其心有不满,可这次却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潭蓓。
“前番拒绝和今次的出兵皆是同一个理由,并不相悖,自然是为了公义而来。”塔拉尼特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呵呵,你还一样的老样子,看起来正儿八经。谨言慎行是你们家族的信条。能够让你出兵,恐怕还需要别的理由。”布诺尼乌斯伯爵对眼前这位老朋友再了解不过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潭蓓家族的橡树叶旗帜,而是望向了另一面重甲骑手手中的黑狐战旗。秋风的吹拂下,那狰狞的狐狸正朝着他张牙舞爪。
“莫利亚的狐狸居然能够说动你的加入,老实说一开始我也很惊讶。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查士丁尼殿下既然是义人,追随于他又有何妨,何必在乎条件。”
“那么他派你过来救我们想必不会不在乎我们的条件。”老伯爵收回了之前寒暄的姿态开门见山,他知道除了耶稣那喂饱的了一千人的面饼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两位伯爵相互凝视着,沉默归于黄昏,而一切的寂静笼罩在整个拉里萨的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