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谦出去没有多久又脸色黑着回来了:“陛下,负责流放人员情报工作的江明鹤副指挥使自尽了,这是他的认罪书。”
朱慈烺身子顿了一下,看着这份认罪书竟然久久不敢去接。
原本以为只是一小部分人的个别行为,没想到牵扯到了副指挥使级别的人。
再往上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王之谦了,这个江明鹤已经是属于大明的高层了。
朱慈烺对他有印象,江明鹤参与发现了檀香山群岛的行动, 并且在南太平洋发现岛屿一千多座。
在朱慈烺的印象里,这个人的功绩已经不亚于开疆拓土的将军了。
毕竟将军开疆拓土还需要出兵作战有伤亡,他这种发现岛屿那就是不用打仗的开疆拓土。
这个时代可能觉得这一个个岛屿没有多大没啥用,但是后世这岛屿的专属海洋经济区那都是了不得的财富。
甚至这个江明鹤已经是下一届锦衣卫指挥使的备选人之一了。
朱慈烺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高层人员竟然会畏罪自杀,那他的罪该有多大?
深吸了一口气,从贵喜手里拿过认罪书颤抖的打开:
臣有罪,自感罪孽深重万死难赎,无颜面对陛下。
自崇祯十年起臣以渔民之身得陛下不弃收入锦衣卫中探查海洋,全赖陛下宏福老天庇佑方有尺寸之功。
然长久的海上航行, 臣性格逐渐孤僻变态乖张蛮横,接触荒岛土著民众多,多有反抗,臣等杀人如割麻,渐渐养成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格。
后接触接送流放人员的工作。
流放工作陋习由来已久,岸上时因为有人监督来往百姓监视,所以大家还能隐忍。
一旦到了海上,无人管束,流放人员生死全在臣等一念之间。
大明律法中又无流放人员到岛上需要存活多少的要求,岛上的流放人员生死又无人统计管理。
所以这一路上不少人都打起了从流放人员身上掠夺钱财的主意。
先是诱骗其交出藏匿钱财,然后逼迫其劳动,凌辱妇女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把一部分人卖给各地矿场岛屿为奴隶。
一开始只是极个别的人员的个人行为,然后由一而二,由少到多, 变本加厉,最后成为一种常态。
臣一开始虽想扭转不愿同流合污,但是对方已经有一条完善的驯化手法,一路上对臣威逼利诱甚至生命威胁。
最后臣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沉沦,没有再回头之路,时间久了,已经渐渐当做理所当然之事。
这从大明关内到流放岛屿之间的一路港口,流放管理人员已经形成了自己完善的交易网络,从妓院到贩卖奴隶,甚至做工等都有专人负责联络。
所以最后真的流放到荒岛的人往往最后只是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已。
更有甚者为了方便直接在中途把剩余老弱直接丢进大海。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检查,也没有人过问,渐渐的这些岛屿又成为了我们新的敛财工具。
我们往往开发有资源的大岛,然后派这些流放人员捕鱼下海捞珊瑚珍珠等等牟利。
臣还参与了买卖官职和贪污受贿的行为,整个流放队伍的糜烂虽不是从臣开始,但臣难辞其咎。
直到今日出现如此恶事,臣自知罪责难逃,又害怕被处以极刑,所以交代罪责匆匆自尽。
另附历年账册一份,财产藏匿以及使用清单一份。
臣虽有罪,但有几点建议供陛下参考
第一没有约束的权力必然会滋生腐败, 绝对的权力只会滋生绝对的腐败,不受约束的刑罚权力会放大人心中的邪恶, 这一点在流放管理人员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当一个好人当一个善良的人实在太难了。
臣每年都会收到一部分管理人员以为落水染上疫病死亡的报告, 只要这些人是新人,那么大概一大半都是那些不合群的人。
每年也有人试图写信向上检举,但是最后要么被各级拦下,最后就算到了臣这里,也不过是悄悄把人处理掉而已。
所以如果流放工作继续,那么绝对不能再用锦衣卫一家。
第二就是相信完善的制度比起相信某一个官员的人品要可靠的多,臣也参与过对军队和对皇明商号等的审查。
臣发现他们的条例管理能做到事无巨细,能做到监督无处不在,这样的制度本身就能约束人心。
如果这些荒岛流放能够有监督,有管理,有强制多少人安全到达等等政策,那么绝对不会糜烂到如此地步。
第三就是人是会变的,臣曾经也是一个热血少年,可是现在回首自己一样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陛下以后用人还请擦亮眼睛,不要因为对方过去的功劳和人品就定义对方未来的可能。
清廉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自省,但是贪腐往往只是在一念之间。
你无法去赌一个人一辈子不犯错,还是要用制度去约束人。
第四,陛下还需注意,不止是流放管理这一块问题严重,一些垦殖公司还有赏金猎人公会也掩藏着诸多罪恶。
要是延伸到对非公民的残害,很多商会在关外地区做的一样令人发指。
大明并没有陛下想象的那样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实际上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下,罪恶早已滋生繁衍,还请陛下悉知。
虽有千言万语但臣无权多说,臣感谢陛下给臣之一切,只是臣自己无能辜负陛下圣恩。
朱慈烺看完之后脸色铁青,把认罪书甩在王之谦的脸上,上去踹了他一脚:“滚下去给朕仔细的查!这江明鹤所说的一旦查到绝不姑息!”
王之谦连忙爬起来:“陛下,赏金猎人公会和垦殖公司也要查么?”
朱慈烺转了一圈看着他:“令锦衣卫汇合军事情报部和内阁派出得力人员联合调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周遇吉感觉这次怕是要有大行动了,这件事怕是比自己想象的严重的多。
只希望别搞成明初那种大案就好。
看着愤怒的朱慈烺,周遇吉没有在上前触霉头,躬身退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