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
“老奴不过是多吃了几年白饭罢了,怎敢当王爷一个谢字?”
水溶一听这话,便知道眼前这个老管家一辈子坚守的谦虚谨慎又出来了,数十年如一日,的确让人佩服。
对着老管家李叔微微躬身,随即笑道:“那便劳烦李叔下个帖子,请史家两位侯爷过府一叙。”
“这是老奴的本分,必不敢耽误王爷大事儿。”
说完,老管家恭敬行礼,随后快速走了出去。
话说史家,本为金陵城四大家族之一,与贾家,王家和薛家,共称金陵四大家族。当年王家在金陵城,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家。
只可惜,上一代老侯爷去世之后,留下三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史湘云之父,在有了史湘云没多久后,便跟随史家老侯爷去了。
自此,湘云便跟着二叔保龄侯史鼐(nài)过活,而三叔忠靖侯史鼎,向来都对湘云不管不问。
然而,老子英雄,儿子却并非好汉,不管是保龄侯史鼐,还是忠靖侯史鼎,都与英雄二字沾边。
上代老侯爷一走,史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到如今,两个侯爷手上,既无实权,也无兵权,若非史家还有一些田产,恐怕光靠每年朝廷给的俸禄,都养不活两个侯府的人。
护官符之中所言,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说的便是史家当年在金陵城的无限风光,又对比如今只能够混吃等死的史家,这是何等悲哀?
史家,保龄侯府。
后院,湘云眼睛有些微红,眼球上还带着血丝,手中正拿着针线,聚精会神地一针一线地绣着图案样式,虽然绣的东西并非很好看,但是从她手上的动作来看,却也是熟练无比。
“姑娘,歇会儿吧,你已经绣了三个多时辰了啊,再这样下去,你的眼睛怎么能受得了啊?”
湘云背后,丫鬟翠缕也是眼中红血丝密布,见湘云一直不肯放下手中的刺绣,满脸担忧地劝说道。
湘云回头看了翠缕一眼,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哪里有时间休息,二婶明天就要,我们只完成了一半不到,若是不抓紧时间,她若是怪罪起来,又要那你撒气了。”
文言,翠缕很是感动,被二太太惩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她怎么忍心真的让湘云继续熬下去,将眼睛熬坏了?
“姑娘,快休息会儿吧,就算奴婢被罚,最多不过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又值得什么?若是你的眼睛熬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翠缕再次劝谏起来。
见她快哭了,湘云这才放下手中的刺绣,随后慢慢将翠缕拉到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翠缕的肩膀,柔声道:“胡说什么,你家中还有父母兄弟要养,若是没了月例银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话音一转,湘云苦笑一声,又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姑娘没用,让你跟着受累了。”
“没有呢,姑娘,能跟着姑娘,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小丫鬟一边哭,一边笑着。
忽然间,门外院子中发生了响动,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材曼妙,容颜姣好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只不过,来人脸上,并没有一丝丝的笑容,反而好像是有人欠了她银子一样。
“见过二婶(二太太)。”
二人吃了一惊,看清楚来人之后,便赶紧行礼。
听湘云称呼,不用说,来人便是保龄侯史鼐的当家太太,也是湘云的二婶。
“绣了多少了?明天可就是交货的日期了。”保龄侯夫人有些不悦地问道。
迎着她的目光,湘云不敢说话。
瞬间,保龄侯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因为她已经看到,至少还有一半以上的刺绣没有完成,这可是让她少收入几钱银子啊。
“在家中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这么点东西都完不成,要你有何用?要不是老爷心善,收养你这个孤女,你恐怕早就饿死了。”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够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湘云还能够保持一副乐观的心态?
“二婶,我一定会完成的,明天定会交给你所有刺绣。”
听着保龄侯夫人这恶毒的话,湘云性格虽然开朗大方,可脾性却也不是个好脾气,直接目视保龄侯夫人沉声道。
言下之意,也简单,时间没到,你给我闭嘴,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东西交给你就是了。
见湘云没有给自己面子,保龄侯夫人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碍于史鼐的存在,她也不好发作。平日里骂人是常有的,但是却不至于要打人杀人。
“哼。”
冷哼一声,保龄侯夫人很不爽地瞥了一眼湘云,随即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吃饭吧。
对了,今日老爷不在家,家里我说了算。”
说罢,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她刚刚走,湘云眼中,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千万般的委屈,除了身边的小丫鬟翠缕,根本没人可以述说。
两人抱头痛哭之际,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二人,正在忠靖侯的书房之中静静地坐着,二人同时收到了北静王府的请帖,如今正在商量对策,看看能不能攀上北静王这艘大船。
“三弟,你说水溶一个毛头小子,请我们二人做些什么?”史鼐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吃酒吗?”史鼎仿佛什么也没想,随口反问一句。
闻言,史鼐气得不行,这个三弟又开始对自己耍小心眼了,当初自己一时不察,便被他哄得五迷三道的,鬼使神差地接下抚养侄女儿的任务。
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三弟可是不闻不问的,仿佛忘记了侄女儿的存在一样。
“哼,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北静王年纪不大,却深得两位圣人的喜爱,更是一接任北静王爵位,便继续掌管九边的虎威军。
北静王一脉,虽然和咱们开国勋臣之间走得比较近,可下帖子请咱们,还是头一回。
不弄清楚他的目的,这顿饭,我可不敢吃。”史鼐有些担忧道。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无缘无故,北静王突然下帖子请他,他自然不敢放心大胆地去。
其实,这也是史家没落了,换作老一代的保龄侯,别说只是北静王请,就算是皇宫宴会,也不会有半分担忧。
对面,史鼎看着史鼐脸上的担忧,忍不住冷笑道:“那依着二哥的意思,这顿饭还不去吃了?
小弟我是要去的,水溶虽然年轻,可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天子近臣,我可得罪不起。
不管他有什么谋算,有什么阴谋,难道就能够任由我们拒绝?二哥,今时已不同往日啊,形势比人强,我们又能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