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积的身形有些摇晃,此时他已经将软剑从冯一的身体里抽出,望着直直拍倒在地的刺客,他的右手开始轻微颤抖。
来到这里之后,对于杀人或者被杀这种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没有办法,这副身体的身份以及之前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去做好这些准备。
然而当那鲜血真的溅到自己手背上的时候,他的那些心理准备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咳咳……”
陈积又开始咳嗽起来,这是在剧烈运动之后,强迫自己憋气的后果。
他本来就没打算跳进湖水,就算后背没有中那两颗透骨钉,他也没有什么体力了,在这种状态下跳湖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还好,在景观石的后面,有不少大块的石头可以当成自己的“替身”。
陈积想要大喊几声,试试能否让府里的其他人听到,只是现在的他连站着的力气都已经没了。
扶着景观石缓缓坐地上之后,陈积抬眼往刚才过来的方向看去,那边终于开始有火光出现,一团一团的,应该是护院们正在赶来。
他的心中微定,同时想着这副身体实在太弱,如果换做曾经的自己,在今晚早就把这人给绕晕了,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危险。
自己之前还是太过乐观,没有实战的训练,说到底都是花拳绣腿,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锻炼看起来成效颇多,但实际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来以后需要加大点力度了。
陈积开始让自己深呼吸,准备等到稍微有些力气之后再将他们喊过来。
然而,现在他的右手边就响起了脚步声,十分轻微,步伐不快不慢,好像和平常走路没什么两样。
陈积的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那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明显是在冲着自己过来,而且一声不吭,不像是府里的家奴护院。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到来人的同时,一把厚重的柴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陈公子,你没有死,真好。”
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她整个人都隐藏在一粗布斗篷之中,陈积看不清她的样貌。
“来寻仇的?还是收了钱过来做买卖的。”
刚才和冯一的纠缠耗尽了陈积所有的力量,此时的他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一点的陈积,只能是压下自己的心情,平静的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女子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听起来十分冰冷,如同脖子上的刀刃。
陈积刚想继续说话,然后就听“砰”的一声,他的头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他的意识就此消失,斜着身子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积好像渐渐的恢复了点意识,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腾空,只不过片刻之后便开始急速下降。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陈积瞬间清醒,又是“嘭”的一声,陈积有种身体被拆了的错觉。
之后,他便再一次不省人事。
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屋顶很低,好像稍微一蹦就能碰到头顶,昏暗的油灯下,老旧的桌椅床榻显得更加的老旧,墙角里堆了不少瓶瓶罐罐,从上面的灰尘看,应该是好久没有用过了。
陈积的后背很疼,那两枚透骨钉还嵌在身体里,他知道,如果不及时拔出来清理伤口的话,是非常容易感染的。
在这个年代,感染在很多时候就直接意味着死亡。
只是很明显的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时间。
陈积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缚在一根柱子上,绳索绑的很紧,他能动的地方只有一个脑袋而已。
他的脚边堆满了木柴,一直没到他的大腿出,上面还有不少小麦秸秆。
带他过来的那名女子,身上的斗篷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她的身上是一件粗布衣裳,头发虽然乌黑却稍微有些杂乱。
布衣女子还在给陈积加着干柴,看到他转醒之后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嘴里说道:“陈公子,现在还不是你叫喊呼救的时候,我现在能做到最残忍的手段就是将你烧死,如果你要大喊大叫的话,我只能再尝试点别的了。”
陈积“嗯”了一声道:“活活烧死就已经比其他的酷刑要厉害多了,步颜姑娘还是别试了。”
布衣女子停止了添柴,转过头对陈积道:“陈公子竟然认识我?哦……”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起的兴致突然消失不见,然后继续道:“是通判大人告诉陈公子的吧,我早就应该知道,指望他们怎么可能治得了武陵王的公子。”
陈积却是摇了摇头:“我还没见过咱们洛州城里的通判大人,猜到是你,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差人查过一次。陈三公子所害的人中,只有那老婆婆有个这么大的孙女,而且看屋里的那些罐子,应该就是老婆婆平时摆摊做生意用的。”
“陈公子查我的时候竟然没有斩草除根?那可真是出人意料。还有,听陈公子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名为步颜的布衣女子继续开始为他添柴,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稳,只不过削瘦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忍受着自己的情绪。
陈积叹了口气,刚才看到那些罐子的时候,他就基本知道了自己现在的遭遇。
今晚在府里准备刺杀自己的,不止是那个来路不明的杀手,还有这个步颜。
来到这里之后的他,对于这副身体之前所作所为的态度,虽说基本上都是毫不在意的洒脱,但是有一件事却一直是在耿耿于怀。
对于那些吃喝嫖赌以及打杀恶棍,他都毫无心理压力,就算承担起相关责任,他都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对于误杀那摆摊婆子的事,他实在是承担不起来。
那可是一条无辜的人命,所以他只能选择把自己择出去,然后站起人道的角度给她的家人相对更多的补偿。
没有办法,他的价值观可以让他为这副身体抗下远去蛮荒做质子的重担,却不允许他无故背上那滥杀无辜的罪名。
“那件事和我确实毫不相干。”
陈积点头回道:“真正的陈积已经在七月十八的那天晚上得了报应,被一个十六七的孩子打中要害,然后去地府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