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时间来到天成京十年,初春时日。
大端朝的年轻小皇帝在位已经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了,这个国家还在。
自年末开始,消息就如同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般地从幽州之地传入京城。
定国公麾下的骑兵从正宁出发,一路直插幽州腹地,跳出蛮军的包围圈,进入蛮国境内。
蛮国正空虚,境内没有一支可以与之一战的队伍。
庆王也知道,骑兵的目标是蛮国都城,蛮王所在的城池,黑城。
所以,他不得已调拨大批军队回国支援。
这样一来,敌军正面力量削弱,定国公抓住这次机会,带领大端军民一步步地收回陷落的幽州疆土,至二月末,防线已经从阳河推到原来的位置,蛮国人再次被挡在幽州之外。新笔趣阁
这次有了定国公排兵布阵,坐镇城防,蛮军没有机会再攻下幽州。
百姓们的注意力也从两军对峙,转向陆云起率领的骑兵到没到达黑城?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陆云起部进入蛮国境内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
有人大胆猜测,到了,还砍下了蛮王的脑袋,要不然庆王为何火急火燎地回国驰援?
这说不通呀。
还有人说,怎么可能?万人看似很多,但进入茫茫草原,还是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说不定早就被围剿全灭,死在异国他乡。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英雄。
京城,草长莺飞时节,繁花锦绣。
此刻巍巍皇城,有位坐轿子的中年人伸手掀开轿帘,艰难地挪步而出。
他羸弱病体,没有叫下人搀扶,而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城门靠近。
“见过刺史。”
“温司首客气。”
中年人慢慢直起腰杆子,看向面前脸色虚弱的女人。
温衡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摊出一条手臂:“刺史请,陛下在宫中等您。”
中年人点点头,坐回轿子前忍不住多问几句:“司首有孩子了吗?男孩女孩?”
他从温衡虚弱,苍白的脸色看的出来,温衡刚刚生产完毕,前后不足半个月。
因为当年他妻子生产时,脸色也是这样,得需要好长时间休养。
“男孩。”温衡会心一笑。
中年人也笑笑,然后碎嘴几句,叮嘱温衡要多休息,保重身体。
接下来进宫面圣告状的路,不需要一个刚生产的女人来送,他自己可以的。
温衡生产过后,十分虚弱。
她默默地看着王长阳,瞧他的背影有些佝偻。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压的他直不起腰来。
王长阳重新钻回轿子,将拐杖放在身边。
随着一声“起轿”。
这位在盐城休养许久的扬州刺史,终于踏入京城。
平稳的轿子里,王长阳从袖口中摸出一支玉簪。
他将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慢慢地摩挲,眼里止不住的迷茫。
“真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温衡亭亭站立,勾了勾耳畔的发梢,轻声叹了一句。
“温姐姐,该回去了,我好累呀。”正此时,从身后慢慢走上来一位大着肚子的妇人。
她熟练地挎住温衡的胳膊,二人关系亲密。
温衡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有些嗔怪:“你啊,不让你跟着来,你偏要来,这才多大一会,就喊累?”
青梧笑笑,抚抚自己的大肚子,无辜道:“家里太闷了,我想出来转一转。”
温衡也笑笑,道:“下不为例啊....”
“知道了,温姐姐。”
青梧笑笑,看向远去的轿子问道:“那是谁呀?怎的温姐姐亲自出来迎接?”
“一个可怜人.......十分可怜。”
.....
王长阳出生在江南膏腴之地,但他年幼时家里很穷,靠着寡母给殷实大户浆洗衣裳,做短工艰难度日。
即便这样,王长阳依旧没觉得生活有一丝丝的苦闷和艰辛。
他那时的愿望也十分简单,努力读书,出人头地,孝敬将他一手拉扯大的寡母。
辛苦耕读十几年,终于让他高中,光耀门楣.
他选择回到江南之地,先前几年在金陵差用.
说是差用,不过是在一家独大的范氏门庭做异姓家奴罢了。
这是每一位来江南之地做官的学子都绕不过去门槛。
差用几年,由于王长阳能力出众,很快就被范氏调入金陵的官场做幕僚。
幕僚期间,王长阳再一次展示了自己的才学。
在此期间,他结识范氏旁出派系,范家范茗。
他一见钟情,春心荡漾,虽然彼时他已经是一位老大叔,而范茗正值青春年少。
但这并不妨碍王长阳的热烈追求,最后在他坚持不懈的追求下,范茗与他成婚,夫妻二人婚后异常恩爱。
后王长阳因为与金陵的范氏政见不合,就被各种排挤,被外派到扬州做刺史。
刺史三年,生活平淡。
时光荏苒,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抵达京城时,王长阳已经成为残疾人。
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毕竟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当初温衡也断定,王长阳最后会死在盐城,死在他乡。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耳边是京城百姓的喧闹声,轿子里的王长阳充耳不闻。
他一遍遍地摩挲范茗给他留下的玉簪。
回来之前,温衡不忍隐瞒,已经将范茗失踪的消息告知他。
不过也有好消息,范茗还活着,就在京城的范府。
这是范文明拿捏王长阳最后的把柄。
王长阳也知道,只要自己敢进宫,范茗一定会死。
可是面对家国大义,他必须进宫,也必须向陛下陈述范氏屠城的真相。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