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部队继续前进!
距离不到七十步的时候,又是一轮箭雨将进攻的戚家营洗礼了一番。
这一次,不仅仅是第一排面,便是在阿金身后的第三排面,也有人中箭倒地,骑在马上,远远的瞄了瞄对面的帅旗,阿金不由得咬了咬牙,不到七十步了。
要是放在往日,便可以开火射击了,但是今天,必须一战定乾坤。
便用新战法在尔等身上试试新!
在最后一列刀盾兵后面压阵的李毅,则是挥动着手中的宝剑,一迭连声的吆喝着,“炮手兄弟们,快一些!跟上队伍!”
一面示意自己的护卫们去帮助炮手推那沉重的炮车,以期在过一会的交火中为前排的兄弟们提供强有力的炮火支持,六门12磅大炮、十门10磅佛郎机炮紧紧的跟随着部队前进的速度。
终于,熬到了四十步的距离。
郑家军的弓箭手们垂下了双臂,他们的体力和意志力已经被眼前这群人耗尽,不敢相信有人会在密集的箭雨下,迎面冲锋过来。
“刀枪兵上前!”狠狠的磨动了一下槽牙,站在中军的郑芝虎下了命令。
一阵怪叫连连,手持红缨枪和铁长刀的郑家军士兵从弓手的身后冲出,来到了阵前。
准备用手里的三米长枪和四尺长刀为眼前这群丧心病狂,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家伙好好的上一课,告诉他们仗不是这样打的!
看着长枪兵平端着长枪列队准备向对面扑去,郑芝虎长长的暗自出了一口气,方才对面的行军,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那如山如岳的气势,几乎让他窒息过去!
更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决断:这绝对不是一支盐商能锻造出来的部队,他们背后有更恐怖的存在。
此时,双方彼此的距离已不足四十步!
“准备!”
戚家营各个排面的军官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们高扬起手臂,挥动着手中的认旗。
随着旗帜和口令的传递,火枪手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火药是否上好,弹丸是否已经夯筑妥当,火石是否安放到位,弹簧的力道是否足够,做完了这些检查,火枪手们平端起了手中的火铳。
“第一列,蹲下!”
“第二列,上前!”
陈虎最后一次下达了队形调整命令,近千名火枪手在这个狭窄的丘陵间组成了密密麻麻的五道火枪丛林。
看着对面如同树枝般稠密伸出的数百只火铳,郑家军的长枪兵们稍稍的胆寒了一下,旋即之后,内心的恐惧、暴虐,愤怒,骄横等诸多情绪让他们一声发喊,啸叫着冲了上来!
在三十步上下的距离,人的脸部五官已经可以分得很清楚,火枪手们清晰的看到了那些试图用自己的蛮勇之气杀退敌军的郑家军长枪手的扭曲表情。
“开火!”
“开火!”
“开火!”
军官们大声而又兴奋的传递着陈虎的命令,这样煎熬的状态,终于随着这一声命令而结束了。
军官们的长刀所向,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对面冲击过来的长枪手们,如同暴雨天气里的稻田一样,被这一阵金属弹丸构成的热风暴吹拂的纷纷倒地不起。
长长的队列上空,立刻腾起一阵密集的白色烟雾,久久挥之不去。
身上披着铠甲的长枪兵们,被这一阵密集的弹雨击中后,似乎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很惊讶的看了一眼对面击打火石的火铳手们,之后满脸带着复杂般不可思议和疑惑渐渐倒下,没有哭嚎没有声息的死去。
陈虎骑在自己的马上,很是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密密层层的长枪兵呐喊冲来,他们手中的三米长枪,枪尖雪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寒光闪闪震人心魄,长枪密如麻林又如山中竹丛一般挺起,在长枪手们以命相搏的冲击动作下,倒也是一阵阵令人心神摇曳,有些胆颤心惊。
火枪手们扣动扳机,火石溅射出的火花点燃火门内的引药,紧接着便是铳管内的发射药被点燃,浓烟夹杂着火光从铳口喷起,五列各四百多只火铳的铳口接二连三的猛烈喷出,将一枚枚致命的弹丸射出,最后完成这一轮令人兴奋的几乎高声喊叫的火铳齐射。
大片白色浓厚的硝烟在人们的头顶翻腾,一群一群没有了队形的手持红缨枪的郑家军长枪兵被打翻在地。
不到四十步的距离,戚家营用钢制一体化钢管制成的火铳,几乎无人能够抵御的住,就算是对面外穿铁甲内穿棉袄,也是无法抵御这巨大的力道。
便是从侧面飞过的流弹弹丸击中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也足以将人的内脏打出内伤,直到死亡。
火铳发射的枪声依然不绝于耳,后排的郑家军士兵纷纷中弹倒地,铅弹在他们身体里不停的翻转、滚动,撕裂一切前进道路上的肌肉阻碍,这些中弹的郑家兵也没有了方才的傲气与杀气,只是一个个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
“第三列,上前!”
陈虎擦了擦眼睛,试图看得更加清楚,没错,随着枪声的密集响起,大批的郑家军士兵被打翻在地,就算后续能够救起来,以现在的医师手段断不可能取出那些打入身体内部的铅弹,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马革裹尸,死在此处。
“哈!”
第三列冲到阵前,几乎是抵着郑家军士兵的脑门和胸口又一次的扣动了扳机,于是,方才的一幕再次上演,虽然没有方才的枪声密集,但是更加短的距离弥补了这一缺憾。
当第三列的火枪手们在兴高采烈的对残余的郑家军长枪兵们进行屠杀的时候,他们的战友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火枪进行清膛、重新上子药的动作,在军官们急促的口令下,又一次的冲到了前沿。这一次,人们已经不再有恐惧和不安,有的只是对战功的渴望。
“开火!”
又是一轮密集的弹雨向郑家军扑去。
两轮齐射过后,对面冲来的郑家郑家军长枪兵,几乎已经没有可以站立在地上的人。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阵前,鲜血从被弹丸击穿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升腾出阵阵热气,滋润了这冬天的大地。
“大人!我们的炮到了!”
李毅带着炮队的队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了陈虎的马前。
“命令前面的兄弟们闪开,给我用炮弹告诉他们,我们是不是好惹的!”对于敌人,陈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但是,郑芝虎和他手下的人们似乎不愿意给陈虎这个机会。
当看到数百名往日精锐无敌的长枪手被两轮火枪打翻在地的时候,久经战阵的郑芝虎也感觉到了两股颤颤,满背冷汗直淌!
他费尽全身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千里眼,惊讶的发现对面正在为炮队的轰击行动做着准备工作,方才那些置自己精锐士兵于死地的火枪手们已经在几门巨大火炮周围呈护卫姿态,很显然,是打算用火炮轰击自己的阵型之后,再行用火枪杀伤。
来不及多想,郑芝虎拨转马头,狠命的给胯下的坐骑来了一鞭子,并且很及时的告诉身边的亲兵,“快!把我的旗子卷起来!后撤!”
“逃啊!”
“败了!”
“再不逃我们就都死在这里了!”
没有等到炮队完成装填动作,对面的郑家军便已经呈崩溃态势。
郑芝虎带头,身后是他的亲卫,急匆匆的冲过已经变得混乱嘈杂的队形,直直的向西冲去。
“大人都跑了,我们也跑吧!”
“对!对面的火器太厉害了,凭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啊!”
人群中发出这样那样的呐喊声。
随着这样喊声,炮手们将八枚炮弹很是及时的送到了郑家军的队伍当中,两军距离不足百步,10磅炮的炮弹就足可以击穿整个阵型,更别提12磅巨炮了!
十数枚炙热的炮弹,横穿了郑家军的阵型,将沿途试图阻断它们的一切物体击得粉碎,在它们运行轨迹的后面,是无数的残肢断骨和血肉渣滓,还有已经燃烧起来了的车辆、旗帜,被丢弃的盔甲兵器。
由于郑家军密集的队形和慌乱的心态,这一轮的炮击效果格外明显。
几名逃跑的郑家军士兵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就在他们眼前,一枚炮弹直直的击中了他们的队率,那队率上半身随着炮弹的去势飞了出去,被抛到数步之外,兀自在地上扭曲挣扎,而两条腿还在原地站立了一会,这才颓然倒下。
那罪魁祸首的炮弹,意犹未尽,又弹跳几下,将不远处一名骑马的护卫连人带马击中,弹着点正在马的后胯附近,捎带着将那护卫的一条右腿带走,人的血、马的血混合在了一处,那护卫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叫着,奋力的试图挣脱战马身躯的压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炮弹的呼啸声中,中炮者濒死的惨痛呻吟声中,肢体断裂的情景里,鲜血不断飞溅的过程中,他的同袍们作出了选择。
“逃!”
“逃!”
溃败的士兵犹如一群群杂乱无序的蚂蚁,晕头转向。
无数双大脚便向倒地的伤兵们无情踩踏过去,人们将手中的刀枪,身上的甲胄,也纷纷丢弃在地,向着来的方向呼喊着狂奔而去,路过运载着辎重和缴获的财货的车辆时,很多人蜂涌而上,抢夺着财货和辎重,彼此之间用拳脚和牙齿,用一切手里有的武器进行搏杀着,就是为了抢夺这些财物。
有那心思灵便些的,便解开辎重车的挽马,打算一骑绝尘而去,但是马上又被旁边的人从马背上死命拽下,夺取马匹扬长而去。
郑家军的部队彻底崩溃!
“刀盾兵出击!火枪手留下打扫战场!”
陈虎很是遗憾的看着对方逃之夭夭的队形,这个时候要是有骑兵就好了,完全可以将对面的这几千人全部击杀。
李毅率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刀盾兵们一声虎吼,出阵冲杀。
虽是追击溃敌,但是,李毅还是很有分寸,以小队为单位,进行衔尾追击,一旦发现有军官试图恢复建制,组织阵型,进行防御或者阻击、反击之类的动作,马上便成为了追击部队的重点照顾对象。
每小队只负责向前追击五里路,五里路之后,换成另外一小队人马,其余的部队在队伍中缓缓而行,对溃退的郑家军形成始终有效的压力,但又不令自己的体力消耗过大。
追出十十里之后,李毅下令收队回营。
此刻,在方才的战场上,当辎重队的兄弟们将热气腾腾的午饭送上来的时候,打扫战场的结果也初步统计了出来。
此战,陈虎部共计阵亡一百七十一人,大多数为接敌过程中被箭矢和火枪、火炮所伤,受伤者一百零七人,其中重伤者三十二人,击毙郑家军三千余人,伤三百余人,俘虏四千余,大抵还有一千余人的溃败。
不过这一千人大都撺掇进了附近的红衫林,和郑芝虎一众成功逃离的不足百人。
缴获郑家军的军旗二十余面,刀枪暂时未能统计出来,辎重粮草甚多,担任追击敌人任务的李毅还不时地派人送新的战报或者缴获回来,这些数字还在不断的被刷新。
虽然没有全歼郑家军,但是,这样的战果也是令人笑得合不拢嘴,算得上一战大胜了。
但是,就在众人欢呼初战告捷,举杯欢饮的时候,一个声音很不和谐的从帐外传了进来。
“大人,列位同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话之人正是戚家营参谋刘仁青。
“何不一举南下,将郑家的地盘全打下来,要是能活捉郑芝虎,岂不快哉!”
闻言,陈虎默默放下手中紧握的酒杯,抬头看向刘仁青,刘仁青毫不避讳,抬眼直视。
四目相对,摩擦出来的不是火花,而是心心相惜。
自陆军成立以来,各营都被安插了一名参谋,起初陈虎以为这和以前军中的监军一般,是皇帝派下来监视主将。
不过刘仁青来后,倒是没有天天守在陈虎身边,对他的一言一行进行上报,倒是整日里待在行伍之中,宣讲军规和理念。
今日他却语出惊人,说到他的心眼里,怎能不激动。
“好!”帐内陈虎大喝一声,大笑“等捉住郑芝虎,扫平南部郑家,回去让主上为我等设宴庆功也不迟。”
当即命令部队整备,留下李毅携五百人马看管俘虏,其余人则随他直插南部郑家,同时不忘书信一封送回基隆,告知秦浩此战消息。
一战而下,天命归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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