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田圣元身后的周第也对姜见可的这个方案大为赞赏,甚至有些摩拳擦掌,欲大展拳脚实战一番。
“锦田城上的大佛郎机和无敌大将军,依你看能够打多远?”卫州也比较赞同姜见可提出的这个方案,很简单,就是要用我的炮火和射程优势来虐待你们!
“内地的佛郎机和大将军,大多是每门炮长八尺上下,制造工艺铜铁不拘, 惟以坚厚为主。依照明制《武备志》中所规定,内地的佛郎机‘于教场中试之,止可百步’,换算开来大概三百米!”田圣元对于自己专业领域的情况很是了解,说起来头头是道。
“而且, 三发子铳发射之后,必须要冷却一刻, 防止子铳过热, 有炸膛的可能。”
“老姜!”一旁的周第笑嘻嘻的开了口。
“方才听了你的法子,受你的启发,我也有了一个办法,是在你的法子上做了一点改进,你听听如何。”
“愿闻其详!”姜见可很是谦虚道。
周第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他打算在填护庄河的人员出发之前,先制造出大队人马就要开始攻击的动作出来,或者,派遣小股部队在围子上佛郎机的射程之外活动,引诱锦田围中那些心中胆怯而又慌张的炮手开火。
“就算是不能让他们的火炮炸膛,多消耗些他们的火药和子铳也是好!这小小的锦田料想没多少炮弹储备,等他们火炮哑了,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田圣元朝着周第的胸膛上狠劲的擂了一拳,“周第!你个衰仔!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
“不管缺不缺德,能够让对手吃瘪就是好办法!”卫州给众人的议论做了最后的拍板。
于是召集诸将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一、各营回去,马上修筑营寨工事炮位,天黑之前要完成防御工事的修建,不可延误战机。”
“二、抽调一部分部队在锦田围四周进行活动, 引诱围子上的炮火开火!以达到消耗城头火炮的弹药,同时可以摸清锦田的真实战力如何。”
基隆军彻夜未眠的工作任务,让锦田围中之人在紧张和恐惧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围子墙外,不时的有人或是高声出言恫吓,或是东一铳西一铳的开火,那声音起起伏伏。
起初人们还开炮开铳还击,但是经过数十次虚惊一场后,城头上士卒的心理和精神状态也变得疲沓了,最后索性放开了。
你在护庄河外面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我们是管不了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卫州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放过眼前之人的将帅。
好!零星的搔扰你不搭理我!
那么,队级规模的呐喊出动便开始了。
在锦田围外面驻扎的各营,除了负责督率民夫在那里修筑营区、炮位的部队之外,又在各营中抽调一队人马,轮番的担任对锦田围四面进行搔扰的作战任务。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卫州充分发挥了陆军学堂内学到的太祖十六字游击战法。
每半个时辰左右,或是东面,或许是西面,或者北面,或是南面,一阵阵的部队开进之声,刀枪碰撞声,或是悄声议论,或是护庄河哗啦哗啦水响,总言之,怎么令人心惊肉跳怎么来。
而其他的那五个围子,什么南围北围新围,则是遭到了另外一种形式的攻击——我军的宣传。
“租子定要减到三成五,利钱也要减到二分!”
“祠堂账目要公开!全族共享共有!”
“官绅一体纳粮当差!”
“摊派捐税,不该由中户、贫户缴纳!”
类似的口号声,伴随着敲锣打鼓,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
灯火通明之处,卫州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营垒,满意的点点头,道:“今晚将士们辛苦了,下令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开饭!饭后各营开始出动!”
天色破晓之时刻,几匹快马,急匆匆的从金平县县城方向飞也似的冲了过来。
马上的骑者打量了一下那黑压压的营盘,在锦田围四周密布的炮位,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这群海寇,来得倒是真快!”
“五哥,我们怎么办?还进围子吗?”
“混账话!”邓五郎挥动手中的鞭子在那人的头上竹盔顶狠敲了一下,骂道,“当然要进去,哪有回家不进门的。”
看着四下略有顾及之人,邓五郎大喝一声:“有卵子的,就和老子一道从围子外面的空隙冲进去,给太爷报信!”
“至于怕死的,早早逃命去!”
冷笑一声,邓五郎牵马疾驰向着锦田狂奔而去。
围子外面,灯火通明,如同正月十五的灯会一般光亮。在一些通道附近,用木柴点起来了不少的火堆,为往来人们照路。
火星迸溅之中,邓五郎的几匹快马沿着为各营出击预留的通道冲到了围子外的护庄河边。
.........
“什么!有四人乘马冲进了包围圈?!”中军大帐里,卫州第一时间得到了执勤队官的报告。
“是,大人!这是阵前刚刚报来的消息。”
“为何不拦下!”卫州看着执勤官脸色微变,执勤官刚想说话,就被他打断了。
“算了!”
卫州挥手让执勤官离开,这四个人进去,对于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变化,至多将外面的情形报给里面的主事人知道,并无大碍。也许,那些坏消息还会更加影响他们的民心和士气!
“什么?刘文斗那兔子收了咱们的银子,却不肯前来调解?连出城都不肯?”
围子里,邓文田邓老太爷如同最后一点的精气神被人无情的夺走,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面如死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公!那贼厮鸟高高一开始还高高兴兴收了咱们的银子,可一转眼就推辞说县城周围也不安稳,他唯恐县城有失,不敢轻易离开,只是写了一份书信叫孙儿带回交给基隆军的头领。让我们或是交给基隆军的头领与他们和谈,或是暂避锋芒,到县城之中去。”
“这是什么屁话!咱们这一族老小,上千号人,如何能够从万军包围中突围而出?!”
邓老太公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封劝解书信,他把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寄托在知县大人的面子上了。
“去!取我那件官绅衣袍来!另外,派人准备金银、百物。”
抚摸着年轻时候的举人衣袍,邓老太公一脸的决绝,“小五,你给我记住了,我若是万一有个闪失,你要千方百计突围出去,保住我邓家的一点血脉,出去后也不要想着报仇,寻个安稳之处隐姓埋名悄悄的过曰子便是……”
邓五郎早已满面都是泪水,抱住邓文田的双腿嚎啕大哭:“阿公,咱们拼一把吧!”
“等我死了,拼一把!”邓文田发出了雄狮最后的嘶吼。
“阿公,你不能死啊!”
“起开!没骨头的东西!老子还没有死呢!”邓文田将举人的帽子戴到了满头白发之上,眉目间又是那个称雄一方的霸主神情。
“去!召集全围老少青壮,上墙防御,告诉他们,生死只是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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