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寒冬腊月,寒风刺骨,与顾府尹等人告别之后,一出城门,小丫鬟月婵就将车棚前面厚厚的布帘子放了下来,把后窗挡帘打开透气,然后将车棚里的一盆炭火烧得旺旺的。
烧炭火的是一种专门用于古代马车上的取暖用的暖炉,黄铜作的,盖上盖子,下面有类似陀螺的装置,可以在颠簸中始终保持平衡,所以里面的炭火不会颠出来。
这一来,车棚里既不嫌气闷也不冷了。
只是,这一去三千里,不是一两日就能到了,行程枯燥,如何打发呢。杨秋池和宋芸儿两人说了一会闲话,觉得有些困倦,便依在被褥上打盹。
宋芸儿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很是新奇,趴着窗户往外张望。外面都是满目萧索,枝叶凋零,一阵寒风吹,过烟尘滚滚。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农汉在地里不知道在拾掇着什么。
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又趴在后窗户看。只见白夫人母女两坐的那一辆马车颠簸得很厉害,看来质量不怎么样。随着马车的颠簸,前面挡风的布帘子被寒风不时地卷起,这马车挡风设备也不怎么样。
金师爷和龙师爷两人的马车也是冯小雪专门订做的,虽然比不上杨秋池的豪华,但舒适和御寒功能还是比一般的马车强得多的。而白夫人她们的马车是应天府临时找来的普通马车,比较简陋。
宋芸儿摇了摇杨秋池:“嗳~!哥,醒醒!快醒醒!”
杨秋池睡眼朦胧:“怎么了?这马车摇得我正舒服,在打瞌睡呢。”
“别睡了!”宋芸儿趴在后窗又看了看后面,“白夫人她们马车挡不住风寒,可能正在挨冻呢!”
这下子杨秋池瞌睡全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也趴在后窗户看。
小丫鬟月婵也凑了过来。还没等她看,杨秋池已经叫道:“快停车,我们去看看!”
杨秋池的马车停了,整个车队也就停下来了。
杨秋池跳下马车,几步跑到后面,挑开车棚的帘布,见白夫人和白素梅依偎在一起,白夫人身上披的是杨秋池在锦衣卫诏狱里送给她们的那件狐皮批风。
两人虽然穿得比较厚实,可这鬼天气阴沉沉的没太阳,寒风呼呼刮,她们车上又没有那种暖炉,正挨冻呢。
白素梅看见杨秋池,眼神中闪出了一丝欣喜,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白夫人看着杨秋池勉强一笑:“杨大人,怎么了?”
“白夫人,您们这车上太冻了,得想个办法取暖才行,要不然,挨到晚上打尖,你们两非冻病了不可。”
宋芸儿和月婵也跟了上来,杨秋池问月婵:“咱们行李里面带得有多余暖炉吗?”
月婵摇摇头:“就准备了两个,一个在咱们车上,一个给了两位师爷车上了。这东西又重又占地方,所以老夫人和大奶奶就只准备了这两个。”
这可麻烦了,如果把自己的贡献出来,宋芸儿身有武功不怕冷,可小丫鬟月婵要挨冻,最关键的,自己最怕的就是冷,肯定受不了。
拿两位师爷的给她们,这也说不过去,怎么办呢。
白夫人搓了搓手,说道:“杨公子,没关系的,我们没事,穿得厚着呢。”
白素梅看了一眼杨秋池,低下头,没说话。白净的脸蛋已经冻得红扑扑的了。
杨秋池正在思考该怎么办,宋芸儿在身后说道:“哥,干脆叫白夫人她们两到我们马车上,那不就行了吗?反正我们那辆马车宽敞着呢。再坐两个都没问题。”
杨秋池正有此意,只是担心宋芸儿多心,也害怕别的人多嘴。既然宋芸儿说出来了,这样最好,大家在一起也热闹。杨秋池正担心旅途上无聊呢。当下说道:“芸儿提议很好,白夫人,白姑娘,就请两位到我们车上坐吧。”
白夫人还要推辞,可见到白素梅冻得那样子,很是心疼,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剩下连声感谢。
小丫鬟月婵赶紧搀扶白夫人下了马车,上了前面大房马车。又回来拿了两人的衣物。众人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白素梅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扶着她娘找了个角落盘膝而坐。
这大房马车里果然暖和,白夫人和白素梅很快就缓过劲来了。
杨秋池对月婵说:“月婵,这一路上你要多多服侍白夫人母女。”
月婵以前就是白夫人的丫鬟,后来送给了杨秋池,她当然知道该怎么服侍。答应道:“是,少爷!”
“不不,这可不行!”白夫人连连摆手,她们母女能得到杨秋池如此的关怀,和自由人没有什么两样,已经是感激涕零,哪里还敢要丫鬟服侍,坚决不允。
杨秋池劝了几句,白夫人只是不允,没办法,只好作罢。
原以为人多了热闹,可白素梅上了马车,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盘膝而坐,默默念诵经文。
刚才宋芸儿和小丫鬟月婵在车上,杨秋池没把她们两当女人,所以伸胳膊伸腿很自由,可现在白夫人和白素梅在车上,杨秋池有些手足无措。
白千总原本要把白素梅许给杨秋池,只因要求杨秋池休妻,才没有成就这门婚事,以至于白素梅伤心绝望之下,无意凡尘,遁入空门,接着白家遭遇横祸,虽然杨秋池救下了白夫人母女两性命,可杨秋池还是觉得自己欠了白素梅什么似的。
白夫人现在对杨秋池是充满了感激,她现在只求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就好了,可不敢奢望杨秋池能纳白素梅为妾。
所以大房马车上虽然有五个人,却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非常的安静。只剩下马车车轮几哩咕噜的声音和呜呜的寒风吹过的声音。
这马车上没有板凳,都是盘膝而坐,古人很习惯这种坐姿,可杨秋池很少这样坐过,可自打她们上来之后,杨秋池就只能老老实实学着盘膝而坐,不一会,就腰酸背痛腿发麻了。
月婵坐在杨秋池旁边,看见杨秋池在那里扭来扭去换姿势,猜他不习惯这样坐,抿嘴一笑,说道:“少爷,你将腿伸直吧,月婵帮你揉揉腿。”
要是在杨秋池刚刚穿越来到明朝的时候,他肯定会吓一跳,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对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小地主腐朽生活,杨秋池已经逐渐习惯了,加上腿一直卷曲着实在难受,看了白素梅一眼,见微微合着双目在默默念经,便想将腿悄悄伸到月婵身后。
月婵扑哧一笑,将杨秋池的两条腿抱住,抬到自己面前。
杨秋池大窘,却也不好收回来。幸亏自己穿着厚厚的白袜,每天都换,也没有脚气,到也不臭,不会熏到这美丽的小丫鬟。
月婵给杨秋池轻柔地按摩脚肚子和脚丫子,很舒服。随着月婵的按摩,杨秋池渐渐也不大紧张了。
见白素梅一直在念经,也不好打扰,等她终于念完一段,这才插空问道:“白姑娘,我有个问题能问你吗?”
白素梅睁开双眼,微微有些羞涩,伸出兰花般手指轻轻捋了捋鬓角的秀发,亮亮的大眼睛闪了闪,说道:“公子请说。”
杨秋池坐起身:“白姑娘出家法名如何称呼?”
“法号三劫。”
“三劫?”杨秋池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这法号的意思,那是指她三次劫难,三次死里逃生。
宋芸儿插嘴道:“白姑娘,你三次劫难,不,算上后面这一次就是四次,都是我哥救的,你们还真有缘分呢。”
白素梅点点头,脸上微微也泛起了红晕,不知道她是在想象杨秋池给她**,还是在回忆云崖山自己情不自禁扑进杨秋池怀里的情景。
白夫人接过话头:“是啊,加上这一次无缘无故牵连谋反,我们白家前后四次蒙难,都是杨公子救的,杨公子对我白家可谓恩重如山。”
杨秋池摆摆手:“白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样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芸儿问白素梅:“白姑娘,你念经怎么不看经文,那么长的经文,能记得住吗?”
杨秋池插嘴道:“芸儿,你武功高强,那么多招式你又是如何记住的呢?”
“反复练呗。日子久了就记住了”宋芸儿有些得意,接着问白素梅:“白姑娘出家没多久,这么多经文都能记住吗?”
白素梅看着车棚中间铜炉里一闪一闪的炭火,悠悠说道:“山庙之中,除了念经,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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