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季奚,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那支骑马的敌军!”
景舍抬手指向远处那一千五百少梁奇兵,以严肃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片刻后,这道命令就传到了他麾下部将季奚耳中,后者当即领命,率领一整支万人军队朝着少梁奇兵直扑而去。
少梁奇兵们及时注意到了这件事,五百将吴恒皱起了眉头。
三千楚军还不算什么,毕竟这方战场面积不小,足够他少梁奇兵一边溜达那三千楚军一边援护韩、赵两军,然而此次朝他们扑来的楚军,却足足有之前的三倍还要多,人数上的差距,让少梁奇兵们很难再故技重施——倒不是一定办不到,而是不值得。
要知道他们当前可是以七万余迎战二十几万楚宋联军,为了取胜,每一名士卒都必须贡献力量,而他少梁奇兵所担负的重任更是重中之重,哪怕只是被一支楚军拖住了片刻,也会让在这段时间内无法得到援护的韩、赵两军受到更多的压力。
想到这里,吴恒果断作出决定:“向孔夜将军求援!”
“是!”
两名少梁奇兵立刻骑马奔向韩军阵列的侧翼,大呼求援。
立刻就有韩卒将少梁奇兵的求援禀告韩将孔夜。
而此时在身旁卫士的提醒下,孔夜也发现楚军本阵派了一支约万人左右的军队去包围少梁奇兵,讥笑道:“虽说这景舍乃败军之将,不过这眼光倒是不差,还知道不可放任奇兵……传令伍其,命其率麾下部曲截住那支楚军!”
“是!”
仅片刻功夫,孔夜的命令便传到其麾下部将伍其耳中,后者二话不说,立刻率麾下五千余士卒脱离阵线,迂回绕过阵线,替少梁奇兵截住了那支万人的季奚军。
别看伍其军仅五千余人,而季奚军却有近万,但考虑到彼此都是步军,且韩军的武器装备普遍要比楚国领先起码二十年,近万季奚军毫无意外地被伍其军挡下了,挡得严严实实。
见此,吴恒果断下令:“先助伍其军击破这支楚军!”
在他的命令下,稍稍后撤的一千五百少梁奇兵不退反进,绕至伍其、季奚两军的侧翼,朝着季奚军展开了齐射。
平心而论,一千五百人的齐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就算箭箭都命中,也不过是射死、射伤一千五百名楚军,总不至于一轮齐射凭空出现数千死伤吧?
更别说就算被箭矢射中也未必会立刻死去。
相比伤亡,少梁奇兵的齐射带给季奚军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压力——两军厮杀,对方有弩军掠阵而你没有,心里难免会出现慌乱。
少梁奇兵所谓援护韩、赵两军,其实也是这么回事。
这不,明明是以近万之众迎战伍其军区区五千余人,但就是因为伍其军有一千五百名少梁弩骑在旁掠阵、援护,季奚军从一开始就没有占据上风,甚至于,随着那些少梁弩骑陆续展开齐射,季奚军最前线的那些楚军好比是两面受敌,既要抵挡迎面而来的韩军,又要警惕从旁射来的箭矢,本来实力、装备都不如韩军,再加上分心,这如何抵挡地住伍其军?
别看论凶悍、论血性,韩卒从来都比不上魏卒、秦卒,但在实力远逊于他们的楚军面前,韩卒无愧于‘三晋锐士’的美誉,在短短不到半盏茶工夫的僵持后,伍其军便逐渐压倒季奚军。
“坚守!坚守!不许后退!”
楚将季奚气恼地连连大喊,但依旧无法控制麾下楚军的崩溃之势,随着伍其军势如破竹地杀入他军中,好似一柄利刃撕开了阵线,季奚军的溃散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前线的士卒仿佛被飓风刮过的麦田般纷纷倒下,后头的楚卒大为惊恐,纷纷掉头逃跑,纵使军中的百人将、千人将怒声喝斥,甚至亲手处死了几名逃卒,也无法扭转溃势。
见此情形,韩将伍其心中大喜,大呼道:“敌军已怯,我韩国的男儿们,杀溃他们!”
“喔喔!”
眼见敌军的溃势,伍其军的将士们大受激励,更是奋力厮杀,杀得季奚军节节败退。
尽管楚将季奚仍在率领一部分军队殊死抵抗,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伍其军彻底压倒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基于这一点,吴恒停止了对伍其军的援护,转而又率麾下奇兵去援助魏、赵两军的主力。
毕竟伍其军与季奚军的交锋只是局部战场,另两万五千韩军还有四万赵军,与那十万楚宋联军的厮杀,才是真正维系这场战争胜败的关键因素。
而事实上,虽说暂时失去了少梁奇兵的援护,但孔夜军与赵剀军也没有因此而落入下风,甚至于,他们其实仍然占据上风,毕竟他们二人麾下好歹也有总共五千名弓弩手,少是少了点,但事实上楚宋联军其实也没多少弩手,就算数量略多,但射程、威力都远远不如,最糟糕的是无法在一百五十步至两步外射穿韩卒或赵卒身上的甲胄,这相当要命。
相比之下,寻常韩国造弩与少梁造弩的有效击穿是二百五十步,别看差距其实也就五十步到一百步,但是放在这等动辄几十万人的战场上,便涉及到数千乃至上万士卒的生死。
“放箭!”
“放箭!”
只见在一声声命令下,韩赵两军那共计五千名弩手源源不断地在后方展开齐射,每一次齐射而出的箭矢,都仿佛箭雨般落在楚宋联军的头顶,对后者造成不可估量的伤亡。
楚宋两军的弩手们自然也有反击,甚至这两军的弩手人数比韩赵联军更多,但遗憾的是,大部分射出的箭矢都被韩、赵两军士卒的甲胄挡下,卡在甲胄中。
在这个时候,少梁奇兵赶来支援,从另外一个位置,朝着战场上那十万楚宋联军展开齐射,虽然造成的伤亡不算大,但却给楚宋联军造成了心里上的巨大压力。
“那支骑马的弩手……还未解决掉他们么?!”
“景舍大人为何放任这支骑马的弩军?”
“该死的!敌军的劲弩,威力远远在我方之上……”
楚军的将领们又气又恼,近战打不过,远程被压制,虽然眼前的战况双方依旧僵持着,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楚宋联军的伤亡远远在对方之上——尤其是他楚军。
就在这些楚军将领暗暗抱怨之际,楚军主帅景舍亦是一脸头疼与凝重。
他怎么可能会放任那一千五千名少梁奇兵?
事实上,在他注意到季奚军即将被伍其军击溃前,便又派了两支各一万人的楚军去救援,可谁能想到,两万援军再加上崩溃的季奚军,竟无法迅速击破区区五千伍其军呢——后者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一改之前的挺进,转攻为守,命麾下五千士卒结阵御敌,他这方两万余楚军,一时半会竟无法击溃对方。
当然了,以两万余人攻对方五千,打到最后那肯定是他楚军一方取胜,可那有什么意义么?他景舍希望看到的,是迅速击溃面前这支七万人左右的韩、赵联军!
然而遗憾的是,中央战场他十万楚宋联军对付六万五千魏韩联军竟反而落入下风,侧翼的季奚军,在得到区区两万援军的情况下,也依然无法迅速击破区区五千伍其军,纵观整个战局,他十三万楚宋联军居然被七万魏赵联军死死压制。
或有人会说,景舍麾下有足足二十五、六万楚宋联军,刨除之前被少梁奇兵杀掉的近万人,怎么说也还有二十四五万,就算已经派出了十三万人,这不是还有十来万么?
话是没错,问题是这片战场已经趋向饱和,很难再容纳更多的军队——若以鸟瞰的角度来看,七万韩、赵两军背靠鄄城大营,呈半圆弧状结阵御敌,他们在半圆弧内侧,而楚宋联军在半圆弧外侧,别看十三万楚宋联军堆得厚,弧面厚度足足有韩赵联军的两倍,可攻不进入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禁感慨道:“想不到我大楚的军队,连赵军都不如……三晋锐士,名不虚传。”
感慨之余,他心中亦有几分不甘,毕竟他很清楚,他此刻赞誉的‘三晋锐士’,大多其实并非天底下最精锐、最擅战的军队。
如今天下第一档次的强军,首先是魏国的武卒,其次据说是少梁卒,再然后是秦卒与韩国的弩军。
至于第二档,才是魏、韩、赵三国的步军。
而他楚国的军队连第二档都混不上,被韩、赵两国的正军死死压制,这让常自诩楚国乃是大国的他,感觉颜面无光。
当然,感慨归感慨,恼恨归恼恨,他依旧没有撤退的意思。
毕竟若二十几万大军打不过对方七万军队,那他景舍日后还有什么颜面为楚国率军征战?
“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下其背后的营寨!”
咬了咬下,景舍决定孤注一掷,将剩下的十万军队派了出去,其中一半支援岌岌可危的中央战场,而另一半,则向东绕过赵军的阵线,一方面袭击赵军侧翼,一方面夺取鄄城大营。
在他看来,只要能夺取鄄城的大营,令那七万韩赵联军失去驻营,今日就算无法击溃这支军队,这支军队也只能选择后撤。
在他的命令下,剩下的十万楚军亦全部压上。
不得不说,十万楚军的加入,立竿见影地激励了已露出疲态的楚宋两军,有效地遏制了孔夜军与赵剀军,问题是这样一来,景舍所在的本阵就空了。
景舍从未与少梁、从未与李郃打过交道,并没有意识到本阵空了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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