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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我确实见过,她也像你们这样,帮我抬过水。”
小敏坐在椅子上,背光把她打成一个剪影,薄如纸片。
颜昭认真地听着,厉落小心翼翼地问:“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小敏长出了一口气,斜视着棚顶:“啊,那得有五六年了吧?那时候我女儿才两三岁。我想想啊……是16年,16年端午节前后!”
厉落身形一震。颜昭转头看着厉落,满眼担心与哀伤。
每年的端午,厉落都要山上扫墓。
厉落再开口时,嗓子微微沙哑:“她是在这边住着吗?”
小敏答道:“对,那女孩就住在我家边上那栋楼里,我那时候刚和我老公离婚,孩子又太小,上下楼特别不方便。我女儿还没有桶高,总嚷着要帮我抬水,有次那女孩碰见我们,就帮我把水抬上了楼,后面只要她碰到我,都要帮我抬。我听这些在烂尾楼里一起住的邻居提到过她,说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我心里觉得挺可怜的,就背着我女儿买了点吃的给她送去。”
厉落问:“她一个人住吗?”
小敏摇摇头:“我当时没进门,就在门口给她送了点吃的,但我看见门口有两双鞋,一双是男鞋。”
颜昭一皱眉:“她家里另外一个人,您看见长什么样了吗?”
小敏摇摇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可能她真的只是一个人,像我们这种独居的女性,习惯了摆双男人的鞋虚张声势,这也很正常。”
“而且……”小敏犹犹豫豫,飞速地瞥了眼颜昭,说:“邻居们说,这丫头一直有轻生的念头,想跳楼来着。”
颜昭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小敏接着说:“我就那段时间见过她,前后大概超不过两三个月吧,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好像不在这个地方住了。我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我们这里自打三年前就开始吃大锅饭了,我们一天五块钱,十几家凑在一起开火,能省不少钱,但是从没在吃饭的时候见过她。”
两人在小敏这里了解完情况,又给小敏母女打了几桶水,虽然着急去找梅香,但孩子生病不能耽误,两个人又去药店给孩子买了咳嗽药,几趟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最后颜昭和厉落各掏了500块钱扔给小敏,小敏百般推辞,却拗不过二人。
临走前颜昭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小敏,说:
“这上面是我的名字和电话,如果您见到她,跟她说,我在找她。”
颜昭说完,比划了一句手语,是“她在找你”的意思,小敏认真地跟着学起来,直到反复确认自己做对了,才让二人走。走时不忘嘱咐:“那栋楼里好久没见人出入,你们一定小心。”
尽管夜深还有雨,二人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去梅香住过的那栋烂尾楼里查看情况。
一路上颜昭都有点魂不守舍,险些绊倒了好几次,厉落安慰道:“我们这趟来还是有收获的,起码知道梅香曾经在这里住过。按照小敏说的时间段,梅香应该是在被解救后住进这里的,她被人冤枉偷窃时,也应该还在这里。”
颜昭一脸担心:“她会不会被人控制了?和她住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是那个犯罪团伙的人?”
厉落说:“应该不太可能,那个团伙全被抓起来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我觉得小敏说的有道理,在家门口摆双男人鞋可能起到震慑作用,尤其像梅香这种被伤害过的女孩,警惕性更高。”
颜昭稳了稳心神,说:“希望是这样,她在这种境遇之下,碰不到什么好男人。”
两人都没再说话,因为都太累了,在大雨中跋涉中抵到烂尾楼,又在烂尾楼里抢修反水,提着水桶上了十几层来回,又折腾去药店给孩子买药,到了梅香“家”的这层十楼时,两个人都有点虚脱,颜昭靠墙站了会儿,脸上蹭了些灰,也无所谓了,闭着眼痛苦地坚持着,厉落体格好些,但偏赶上生理期,怕颜昭内疚就没说,一直挺着。
厉落掐着腰,颜昭扶着墙,终于抵达目的地,电光照向大门时,两个人都震惊了,再也顾不得累,都一鼓作气地冲了上去!
“梅香家居然还安了防盗门!”
颜昭伸手摸向门框的对联,在一朵梅花上摩挲了两下,指腹上沾了一层金粉,食指拇指一搓捻,齑粉随着阴风消逝不见。
“小时候我们俩买对联,都要缠着老板挑有梅花的。”
厉落眼睛一热:“她真的在这里住!”说这话时,厉落已经把门拍得震天响。
“你敲门她是听不见的。”颜昭没动作,抬头望一眼这褪色的对联,眼底黯淡。
果然,厉落敲了半天,敲得胳膊又疼又麻,门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颜昭拉住厉落的手,有气无力地说:“走吧,天亮我再来。”
厉落一想,如果梅香真在这里住,那也不差今天一宿,就点点头,转身刚刚走出几步,突然站住了,她猛一回头,疑惑地望着那门。
颜昭问:“怎么了?”
厉落又向门走了两步,靠近了仔细察看:“你不觉得这门很奇怪吗?”
颜昭用手机的电光仔细照了照,光束突然停在门把手上,她盯着把手上那激光镭射的logo说:“这个牌子的门都很贵。”
“你认得?”
“我家装修都是我一个人在跑,这个牌子的门我有了解过,没舍得买。”
两人对视,楼外恶犬狂吠。
227
大雨停歇,夜风飒然。
颜昭和厉落走出烂尾楼才发现,车胎不知被谁给扎了。
这地方荒无人烟,真是活见鬼了!
漆黑的马路,车灯大亮,厉落叉着腰在路边给救援打电话,颜昭也得空回复了白烬野的几通未接来电,在报了位置后,白烬野的车竟然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车子一停,白烬野下了车,回身跟车里的人交代了几句,从车里接过鸭舌帽和口罩戴好,颜昭粗略看了一眼,那车里有三四个人,看样子是他的团队,但都是新面孔,不见叶晞汶和凌丽。
车子无声地开走,他转身走过来,颜昭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西装,领口还扎了领结,鸭舌帽强行压住他造型精致的头发,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还带着妆。
“哎呀小白,你怎么这么快?这是恰好在附近么?”厉落惊讶地问,走上去热络地同他握手。白烬野谦逊地弯腰握手,拉下口罩说:“对,厉警官,我刚巧从一个晚会上下来,离得不远。”
“有备胎么?”他紧接着问。
“有。”厉落把那只坏轮胎指给他看,白烬野提了提西裤直接蹲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仰头朝车底看,颜昭赶紧拿手机帮他打光。
“扳手。”一双白皙柔软的手伸上来,厉落赶紧把扳手放到他手里,心下感到十分可惜,连声说“要不我来吧!”
“没事。”白烬野拧着轮胎上的螺丝,拧了两下螺丝没动,他问厉落:“之前换过轮胎?”
“啊对!”
“难怪。”白烬野把扳手安到轮胎上,站起来,把西服外套一脱,递给颜昭,颜昭伸手一接,白烬野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今天头一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CoM
乌云尽了兴,终于放出了皎月。
月光下,穿着白衬衫的他站到扳手上去,用脚狠踹扳手,他突然爆发出的力量撼动着车身,没两下那轮胎上的螺丝就松扣了。厉落自己鼓捣半天都没弄下来的轮胎,被白烬野踹了几脚就卸下来了。
大雨过后的地面湿漉漉,在月亮下泛起粼光。
白烬野跪在地上察看车底,皮鞋鞋底反着光,他反复寻找着放置千斤顶的恰当位置,一番折腾后,车身终于被翘起,颜昭帮着厉落搬来备胎给他,他把备胎一上,螺丝拧几下,没一会儿功夫就换好了。
厉落欣喜鼓掌:“厉害!快把衣服穿上!冷!”
厉落说完,朝颜昭使了个眼色,颜昭将外套递给白烬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白烬野穿上外套,衬衫从袖口出来时,还在滴水。颜昭又从包里翻出纸巾,拉起他的手腕给他擦袖口,白烬野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用指尖去撩碰她的手,颜昭反复替换着纸巾,在他袖口上攥拧吸水,直到用手背贴上去不怎么湿了,才放开他。
厉落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两人,上了车,刚一关门,就对开车的白烬野说:
“不用管我啊!到了市局给我踩一脚,你们俩就开我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