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见他居功不骄,还谦抑相让,把功劳归于自己身上,大为高兴,笑不拢嘴道:“大王!我大秦得少龙如此人才,实乃大王之福,不过乐乘赵穆之事仍须保密,故不宜在此时重赏少龙,还要装模作样,责他办事不力,好掩人耳目,请大王明鉴。”
庄襄王皱眉道:“寡人虽明知事须如此,可是见少龙,心中只有欢喜之情,怎忍责他呢?”
吕不韦笑道:“这事由老臣去办吧!大王母须劳神。”
项少龙见襄王不喜作伪,更生好感。唉!可惜他只剩下两年许的寿命了。
朱姬插入道:“项太傅回来,最高兴的就是王儿,别人教他剑术兵法,他都不屑学习,说要由项太傅指导才行呢。”
项少龙微感愕然,往小盘望去。后者正向他望来,本是冰冷的眼,现出感激炽热的色。
吕不韦道:“政太子恐怕要失望了,项太傅稍作休息后,又要出使六国了。”
项少龙、朱姬和小盘同感愕然。
庄襄王叹道:“寡人也舍不得少龙,不过相国说得对,若要亡周,必须军事外交双管齐下,才不致惹出祸事。”
朱姬蹙起黛眉道:“大王和相国忍心让项太傅不停地奔波劳碌吗?累坏了怎办哩?”
吕不韦赔笑道:“王后放心,必须配合出兵的日期,太傅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好好休息的。”
项少龙不解道:“我大秦人才济济,微臣在这方面又缺乏经验,兼之与魏赵势成水火,可能……”
吕不韦呵呵笑道:“经验是培养出来呢。少龙文武兼资,定可胜任有余。至于以前的嫌隙,破坏了合纵之议,正是人人自危,惟恐我们拿他们开刀,巴结都来不及哩。此事就此作实,少龙莫要谦辞了。”
项少龙知道欲拒无从,暗叹一口气,扮作欣然地接了这块哽下咽的骨头。
接着项少龙把赵国的遭遇,绘影绘声地说了出来,听得庄襄王等不住动容变色,说到紧张刺激处,朱姬拍着酥胸,小盘则目射奇光。
到了黄昏时分,才肯放他回乌府。
吕不韦亲自送他回来。
项少龙望出车窗外,看着华灯初上的咸阳城晚景,也不知是何滋味。
旁边的吕不韦道:“少龙,不要怪我使得你东奔西跑,马不停蹄。我实是一番苦心,希望能把你培植为我最得力的助手。六国均有与我互通声气的人,现既定了由你出使,我会先派人前往打点,为你铺好前路。”
项少龙只好发出违心之言道:“相国厚爱,我项少龙纵使肝脑涂地,都报答不了。”
吕不韦满意地点头,道:“现在对我来说,最紧要就是争取时间,先安内后攘外。只要有一天我真能在这里站稳阵脚,便可开展大业。今次少龙的出使,非常重要,务使六国间加深成见,难以联手来动摇我们。天下人人贪好财货,无可例外,只要我们能不惜财物,贿赂列国大臣,定可跛坏他们本国的计谋。少龙明白我的意思吗?”
项少龙想起乌家正是他这种怀柔手段下的投诚者,确是非常奏效。难怪他视为绝妙良方了,但他项少龙却对这种阴谋手段颇为厌倦,情愿明刀明枪,和敌人在沙场分出胜负。
思索间,吕不韦又道:“对六国的策略亦各有不同,基本上是包围三晋,联结齐楚,孤立燕人。只要三晋沦亡,其他三国不攻自破,天下便可达致大一统的局面,结束数百年来群龙无首的僵局。”
说到最后,这从一个商人跻身而为手握国家权柄的厉害人物,锐目闪烁出憧憬着美满将来的慑人光辉。
项少龙暗忖你确是所料不差,只不过料不到统一大业是由小盘完成,而不是你吕不韦。
吕不韦所用策略,仍是范雎“远交近攻”的延续,以兼并邻国的霸地政策为骨干,如今第一个祭品就是东周君了。历史亦证明了这是最聪明的策略。
此时车马队来到乌府,吕不韦搭着他肩头亲切地道:“我不陪你入府了,好好休息,明晚到相府来,让我们喝酒作乐,好贺你今次大胜而回。”
◇◇◇◇◇
吕不韦在亲卫簇拥中,离开乌府。项少龙掉头正要走入府内,乌廷芳和赵倩两女已哭着奔出府门,扑入他怀里,后面跟着的是乌应元、陶方、滕翼等人,人人的脸色都有些深沉,似在强颜欢笑。
他搂着两位娇妻,不解道:“婷芳氏呢?”
两女哭得更厉害了。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朝岳丈乌应元望去。
乌应元叹了口气道:“少龙最紧要放宽怀抱,婷芳氏三天前病死了,唉!她竟等不到你回来。”
项少龙呆立在穿上了殓服的婷芳氏遗体之旁,见她除脸容清减了些许外,便只宛若熟睡了过去,心中涌起深沉的悲哀。
乌应元在后叹道:“自你离去后,她便郁郁不欢,终日苦思着你,兼之一向身体不好,没有一个月便病倒了,从此时好时怀……”
项少龙热泪狂涌而出,视线模糊了起来。
这命途坎坷,一生受尽男性欺压的美女,还没享过多少天幸福,便这么撒手而去了。椎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蚀着他的心灵。
生命究竟是甚么东西?
为何三天前她仍是一个活着能说能动的人,这一刻却变成了一具没有半点生机的冰冷尸体?
另一边的滕翼来到他旁,伸手拥着他肩头,沉声道:“不要太过悲痛,会伤了身体的。”
项少龙勉力使声保持着平静,缓缓道:“我想把她葬在牧场隐龙别院附近,她最欢喜那里,同时为赵妮、舒儿和素女她们立冢……”说到这里,再没法说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吕不韦和蒙骜亲来参加葬礼,庄襄王则遣内侍臣来问唁。
项少龙再没有哭,每天起来,都到墓前致祭默哀。
过了十天,他的情绪才逐渐平复过来。
这天早上,纪嫣然、乌廷芳和赵倩三女如常陪着他到墓地献上鲜花。
祭后偕着三女,在原野中漫步解愁,但心中偏是感触丛生,难以排遣。
纪嫣然柔声道:“少龙!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
项少龙轻拥了她一下,才放开手道:“黯然魂销者,惟别而已矣!生有生离,死有死别,为何人生总有这么不如意的事,是否我的杀孽太重了?”
另一边的乌廷芳道:“项郎!不要说这些话好吗?廷芳好怕听哩!”
想起很快又要离开她们,他叹了一口气道:“吕相国要我出使六国,推行他的外交政策……”
三女同时色变。
项少龙更是心痛,把心一横道:“不要担心,我怎也要把你们带在身旁,永不分离。”
三女舒了一口气,心情转佳。
纪嫣然道:“有邯郸来的消息了,少龙有兴趣听吗?”
项少龙振起精神,拉着三女到附近一个山谷的清溪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