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眼一瞪道:“你让我去?凭什么,就凭你比我长得白嫩些?”
商二道:“少爷的令谕行了吧?”
铁大道:“当然行,只是为什么单挑我去?”
商二道:“难不成让少爷去?”
铁大道:“废话,我问为什么你不去?”
商二一咧嘴道:“谁叫你是蒙古人,占便宜,他们对蒙古有好感。”
铁大一怔,道:“好哇,你小子变着法儿整我……”
商二一整脸色道:“说正经的,铁大,这件事是成是败全在你了。”
铁大一点头道:“我干了,你放心,我不成功,便成……”
“闭上你的毛嘴!”商二往院子里一指道:“现在听我的,去找个合适的,扒下一件皮穿上去。”
铁大道:“怎么还要换行头?”
商二道:“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儿,这儿有二三十个,我不信喇嘛们个个都认识。”
铁大一点头道:“行,铁大我听你的。”
这家“西庄”有十几个蒙古壮汉,个头儿都挺高大,找件合身的衣裳更不难,不过转眼工夫,铁大就换了一身行头走了回来,道:“怕不行,你瞧瞧,这身衣裳上全是血。”
商二道:“要的就是血,不带血怎么行,大红吉利,这一趟准包成功,铁大,你咬咬牙吧。”
翻腕制上了一柄匕首!
铁大两眼一瞪道:“慢着,你这是干什么?”
商二道:“我要在你身上做处伤,要是怕疼咱们就免了。”
“笑话。”铁大一双浓眉扬得老高:“我铁大怕疼?你几时听说过,来吧,照这儿来!”
膀子一扭,递到了商二眼前。
“对。”商二点点头混道:“就是这儿肉多,伤不了经脉。”
捞起匕首就要划下去,铁大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眨。商二却把那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摇头说道:“往日杀人不眨眼,今日心肠却软如绵,对自己人就是割个口子我也下不了手,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把匕首掉转过来递向铁大。
铁大冷笑一声道:“姓商的,至今天我才知道你真行。”
劈手一把抓过匕首,往左膀上就是一下。血马上冒了出来,一条衣袖霎时湿透,铁大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把刀往商二手里一塞,道:“下一步怎么走?说吧。”
商二望着铁人那支红透的衣袖,皱了皱眉道:“告诉他这家‘西庄’让人挑了,要见扎萨克喇嘛有要事禀报,扎萨克喇嘛什么样儿,你比我清楚,别弄错了,剩下的就瞧你自己了,少爷跟我在外头等着,现在往‘小召’跑,越快越好,走吧。”
铁大没再多说一句,高大身躯突然拔起,从后墙掠出,直往“小召”方向射去。
商二见铁大出了后墙,转过脸来道:“少爷,咱们帮他演这出戏,赶他一阵吧。”
傅少华微一点头,身形拔起,商二跟着腾起。
三个人一前二后,穿屋越脊,流星赶月般直往“小召”奔去。
“小召”离这家“西庄”没多远,在三人高绝的身法下,转眼工夫已然抵达。铁大没走正门,从墙上一头扎进了“小召”。商二跟着掠到,抖手一掌拍出,砰然一声,拍翻了墙头一块,碎瓦齐飞,尘土激扬,然后他偕同傅少华半空里一个大旋身折了回去,去势比来势还快。
铁大一头扎进“小召”,一脚刚落地,猛听传自身后墙砰然一声大震,铁大莽归莽,这时候他很明白。明白那是商二帮他演戏,脚一点地,他就要再往里扑。
只听一声沉喝传厂过来:“站住。”
中气十足,震得人耳鼓翁翁作响。
铁大硬生生刹住前扑之势,抬眼一看,只见大殿前站着一个身躯高大,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威态逼人的中年喇嘛,铁大是蒙古人,对喇嘛教熟得不能再熟,一眼便看出那是个身份地位颇高的大喇嘛。
他知道该怎么做,上前行了个喇嘛礼,一口蒙古话冲口而出。
“大喇嘛,‘西庄’让人挑了,弟兄们全遭了毒手,只有我一个人儿跑了出来……”
人影一闪,那高大喇嘛已到了他跟前,大殿前跟铁大站立之处少说也有个七八丈,未见这大喇嘛作势他已到了跟前,足见密宗绝学不容轻视。
那高大喇嘛一双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了铁大好一阵子,突然抬手一指,闭了铁大左膀上的血脉,道:“你是白领班那儿的?”
他也是一口蒙语,铁大这一招施对了,蒙古人说蒙古话,就能亲人三分。
铁大道:“谢谢大喇嘛。是的。”
那高大喇嘛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铁大脑子里一转,道:“我是刚从京里来的,不想到这儿第二天就碰上了这件事。”
那高大喇嘛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原在京里什么地方?”
铁大道:“我姓隆乐,原在京里‘善扑营’。”
原来清代京军有“善扑营”,选勇力之士,习相扑诸艺,其艺一曰“善扑”,两人相扑为战,以倾服其敌者为优,本古俗也,清语谓之“布康”,二曰“勇射”,人高力多者为优;三曰“骗马”,以身手矫健者为优,骗驼者同。
每当仲冬,皇上幸汉台,则陈而阅之,御试武进士。则仅执事,扈从则备宿卫,凡燕蒙古藩部,则令承应献技,以大臣为挥统,下设翼长,教习军战,兵额共三百人。
那高大喇嘛一听铁大原在京里“善扑营”就没再多问,当即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大把经过说了一遍,听毕,那高大喇嘛扬了一双浓眉,道:“这么说,连白领班也遭了毒手?”
铁大道:“是的,他们连白夫人也没放过。”
那高大喇嘛道:“是哪一路的人,知道么?”
铁大道:“据他们说是‘铁骑会’的,想是当年‘铁骑会’的漏网余孽。”
那高大喇嘛冷笑一声道:“好大的胆子,他们人呢?”
铁大道:“刚才追我追到这儿,想是见我进了‘小召’没敢再追进来扭头跑了,有一个对我击了一掌,幸好我躲得好……”
那高大喇嘛往墙头望了一眼,道:“这班叛逆,朝廷不容他们死灰复燃,更不容他们这么猖獗,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带人找他们去。”
说着转身要走。
铁大上前一步道:“大喇嘛请慢一步。”
那高大喇嘛回过身来道:“你还有什么事?”
铁大道:“白领班临终交待我几句话,要我面禀扎萨克……”
那高大喇嘛目光一凝,道:“白领班交待了你什么话?”
铁大迟疑了一下道:“白领班交待我务必要面禀扎萨克……”
那高大喇嘛道:“召主正在后殿参佛,现在不能见你,等日落召主参佛礼毕之后再说吧,来人。”
他沉喝声中大殿里走出一名年轻喇嘛,快速走下石阶,上前恭谨一礼:那高大喇嘛立即吩咐说道:“带他歇息去,给他吃喝,等日落后,带他见召主。”
说完了话,迳自迈步而去。
铁大皱皱眉,心想,这一下要等日落,少爷跟商二在外头等得非着急不可,万一认为自己出了差错闯进来,岂不要糟……
只听那年轻喇嘛道:“跟我来。”
转身向殿左行去。
铁大没奈何,只得跟子过去。
那年轻喇嘛把铁大带进了殿左一间屋里,这间屋挺宽敞,有床有椅,也挺干净,他望着铁大道:“你就在这儿先歇息会儿吧,我去给你拿吃喝跟伤药来。”
他转身要走,铁大横身一拦道:“我有急要大事要见扎萨克!”
那年轻喇嘛道:“大喇嘛刚才不是交待过了么,要你等到日落。”
铁大道:“我知道,可是要等到日落恐怕就来不及了。”
那年轻喇嘛道:“那没办法,召主正在参佛,不等礼毕,谁也不敢去惊动,我看你还是耐心等等吧。”
转身行了出去。
铁大站在那儿在发愣,一双浓眉皱得老深。心想:真他娘赶得巧,偏偏赶上他参佛,老天爷帮忙,别让少爷跟商二等不及闯进来才好发了一会儿愣,他坐了下去,刚坐下,外头步履响动,有人来了,铁大听得清楚,是两个人。
果然,年轻喇嘛带着个中年喇嘛走了进来,这中年喇嘛中等身材,有点胖,长得挺白净,不像刚才那个大喇嘛那么怕人,铁大一眼就认出这又是一个大喇嘛,忙站了起来,上前一礼,道:“隆乐见过大喇嘛。”
那胖喇嘛目光森冷,也带着点阴险地深望了一眼道:“你就是白领班那儿的弟兄?”
铁大道:“是的。”
那胖喇嘛道:“德律克大喇嘛已经带人到‘西庄’去查看究竟了,你在这儿安心歇息吧,把手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铁大答应一声抬起了左膀。
那胖喇嘛伸手撕开了铁大的血污衣袖,看了看道:“是谁给你闭的血脉?”
铁大道:“就是刚才那位大喇嘛。”
那胖喇嘛脸上没一点表情道:“还好,没伤着经脉,止了血,上点药很快就会好的。”
铁大道:“多谢大喇嘛。”
那胖喇嘛道:“听说你要见召主?”
铁大道:“是的,白领班曾交待了我几句话,嘱我务必尽快回禀扎萨克。”
那胖喇嘛道:“什么事,对我能说么?”
铁大道:“大喇嘛原谅,白领班交待……”
那胖喇嘛一摆手道:“那就算了,你且等召主参佛礼毕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