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二道:“那么我现在就去。”
阴佩君道:“二叔请记住一点,有很多人是不愿意提起当年勇的,二叔在打听的时候,最好别单刀直入地提及‘血滴子’卫队,‘血滴子’卫队的声名不太好,无论官民都恨之入骨,畏之如虎,还有,二叔要多小心,不管有没有所获,请酉时以前赶回来!”
商二道:“姑娘放心,我省得。”一抱拳,带着云英走了。
阴佩君转回脸来望着乃父道:“爹知道这个黑衣书生么?”
阴瞎子道:“武林中穿黑衣的人不少,书生打扮的人却不多,我这双眼瞎得早,就是有这么个人也看不见,问问你九姑看!”
查九姑不等阴佩君问便道:“我一时想不起那么个人。”
阴佩君道:“那么九姑就多想想看,好在咱们还在京里,不急……”
顿了顿道:“九姑现在陪我出去一趟,买点吃的喝的回来,今后还不知道咱们要在京里呆几天呢!”
巴三忙道:“哪用得着姑娘跟九姑去跑,我跟麻四去一趟就行了!”
阴佩君摇头说道:“他们大部分都跟你几位照过面,让二叔跟云兄弟出去那是没办法了,在京里这一阵子,你几位还是少露面的好。”
在“八大胡同”口上,有那么一座大宅院,朱红的两扇门,围墙丈高,挺浑沉,挺气派,两扇朱红的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不少人,这些人穿着都相当讲究,有的坐轿,有的坐车,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然,不能说没有靠两条腿走路的,有,眼前就是两个,是商二跟云英。
快到这座大宅门儿的时候,商二对云英说:“进了门之后,少说话,跟着我走,等一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我的跟班。”
云英笑笑说道:“当您的跟班并不委屈,只是您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商二道:“你是个聪明人,进门一看就知道了。”
云英一点头道:“行,听您的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然来到了门口,两扇朱红大门开着,连个站门的人都没有,敢情是随便人进出的。进门,没瞧见人,可是刚过了影壁墙情形就不同了。
好大的一座院子,上房跟两边厢房里都乱哄哄的,院子里三几个穿裤褂的汉子,有的拿烟盒,有的端茶,还有拿手巾把的,行走穿行间,挺忙的。
云英往两边一看,一怔说道:“敢情是个赌窟?”
可不,上房、东西厢房双门都敞开着,一眼可以看到底,三间屋子里七八张桌子,摆得整整齐齐的。
第十三章 心心相印
那一张张桌子上,更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头,跟牛皮糖似的把身子腻在人身上,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除了帮吃帮喝外,还硬伸手吃红。
商二点了点头道:“你没看错,开这个赌窟的是‘八大胡同’有名的富婆金九,她靠这个起家,靠这个致富,进出这个门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一掷千金毫不吝啬,在北京城里,金九的名气比一些是人物的人物还大,上三流,下三流,她一概结交,品流之杂难以尽述,所以她兜得转,吃得开,不说别的,单看她手下这批姑娘们,哪一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云英“哦”地一声道:“金九奶奶我是久仰大名了,原来在这儿啊!”
说话间一个汉子迎了过来,老远便赔笑说道:“郎爷,是您啊,多少日子不见了,今儿个是什么风啊!快请,快请,您哪屋坐?”
商二道:“随便。”顺手塞过了一锭。
那汉子的腰差点没弯折了,连声说道:“那么您请上房坐,我这就给您送茶来。”
商二道:“不了,我就在东厢房凑凑热闹吧!”带着云英转身往东厢房行去。
云英低低说道:“二叔,我知道您那些珠宝哪儿来的了。”
商二道:“知道了就好,闭上嘴吧!”云英笑了笑,没说话。
“哎哟,不得了,郎宏来了。”屋里不知道是谁叫了这么一声。
立刻……
“郎爷。”
“郎爷您可来了,可没把人想死。”
不得了,莺莺燕燕的拥过来两三个,牛皮糖似的,马上缠上了商二,这个拉手,那个抱胳膊。
“郎爷,今儿个您哪桌上坐呀……”
“瞧您满面红光的,今儿个手气一定胜似上回,桌上得了意,可别冷落了我们哪!”
商二上回让她们吃红一定吃了不少!云英一边儿瞧得直皱眉。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话声起自身后:“好没规矩的丫头片子,郎爷一来就往身上缠,也不知道给郎爷倒茶、拿烟、看座儿。”
云英回身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个华服佳丽,年可三十许,薄施脂粉,风姿撩人,尤其那双眼,太灵活,跟会说话似的,心想:这想必就是那位名满京华的金九奶!
她这句话还真管用,姑娘们马上离开商二忙了起来。
商二抽空一翻腕,一颗鲜红欲滴的珊瑚珠托在掌心递了过去,含笑说道:“上回空着手来,这回得带点薄礼巴结巴结九奶奶。”
果然是金九奶奶。金九奶“哎哟”一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叫我怎么敢拿呀……”
说是这么说,两根水葱儿似的指头从商二掌心里捏走了那颗珊瑚珠,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根小指头在商二掌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美目流波,瞟了商二一眼:“郎爷别走,今儿个在这儿吃饭,我给您烫壶酒,陪您好好喝两盅……”
一抬眼道:“丫头们给我好好侍候郎爷,有一点儿不周,留神我剥你们的皮。”
“好,”商二笑道:“真要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金九奶笑了,她笑的时候更撩人:“您玩儿去吧,上房还有客人,我失陪了。”
临走还瞟了云英一眼:“真是什么人配什么人,这位小兄弟好气宇。”
她那双认钱的眼倒颇也认人,她走了,留下一阵熏人的香风。
云英低低说道:“幸亏我还没二婶儿。”
商二轻叱说道:“你给我闭上嘴!”
姑娘们又过来了,连推带拉地把商二按在了一张桌上,这张桌上是骰子,一个细瓷大海碗里面丁当响。商二刚坐下,姑娘们依偎在了身边!
对面一个老头儿两眼一翻,苦笑说道:“姑娘们真是势利眼哪,来了有钱的主儿别的人就全不顾了。”
商二笑道:“姑娘们快过去一个吧,要不然别人要吃醋了。”一桌子都笑了。
另一个道:“郎宏一来,我看今儿个就没的混了。”
商二笑笑说道:“今儿可不一定像上回那么好运气。”
真让他说着了,刚下的注就让人给捞过去了。
他这儿赌上了,云英站在他身后实在无聊,无聊间一个姑娘过来了,姑娘长得娇小,人也很清秀,这么多粉头,数她没擦胭脂没抹粉,还有一种天然的少女美。
姑娘瞟了他一眼道:“您这位爷怎么称呼啊?”
匆忙间云英来不及想别的,当即说道:“我姓云。”
姑娘道:“云爷跟郎爷是……”
云英笑笑说道:“我是郎爷的跟班儿。”
姑娘道:“跟班儿,不像啊,我瞧您像哪家的贵公子!”
商二笑着说了一句:“我这个跟班是娘娘身子丫环命。”
姑娘笑了,笑得很动人:“郎爷真会说笑话……”
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一转,转到了云英身上:“云爷要不要哪儿玩玩?”
云英忙摇头说道:“不,谢谢,我不懂。”
姑娘道:“您客气。”
云英道:“不,我真不会。”
一个赌客“哈”地一声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郎爷的人不懂赌,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正说话间,打院子里过来一个人,正奔上房。
一个赌客一咧嘴,道:“嘿,快瞧,金九奶的主儿来了。”
云英眼尖,一眼便把那人看个清楚。
四十多岁个汉子,中等身材,穿着极讲究,极气派,月白色的长袍黑马褂,乌油油的一条发辫,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人挺白皙,不俗,还带着几分潇洒!
云英出自名师,跟着麻四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觉这人步履轻快而稳健,不像个普通人。
他暗地里拿膝盖顶了商二一下!
商二往外看了一眼,“哦”地一声道:“怎么,金九奶还有主儿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金九奶有这么一位‘挺’主儿。”
看来他早已经看见了。姜毕竟是老的辣,看归看,一点也不耽搁赌。
那赌客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哪个女人没主儿啊,金九奶要什么有什么,没个主儿怎么行。”
一桌子的人又都笑了。商二道:“金九奶奶的这位主儿是个干什么的?在哪儿发财呀?”
那赌客摇摇头,道:“这就要问金九奶了,我只知道这位爷是个挺光采的人,知交遍京华,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商二道:“金九奶的主儿那还错得了,姓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京华地面上有这么个人物!”
那赌客摇摇头道:“这位爷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三爷,想必这位爷在家的时候行三。”
商二没再问,他时来运转,先输后赢,面前已堆成了小山般一堆。
云英低低问那姑娘道:“你知道么?”
那姑娘道:“什么?”
云英道:“你们金九奶这位主儿姓什么,是个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