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媚珠听罢就一仰脸看着他,连连媚笑道:“王爷如能提拔我,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过,我如不回去,秦岭来的各位老前辈决不会饶我,那您便要了我这条命咧。您真要肯留我这个人,还请容我回去,把那姓鱼的丫头这件事弄清楚之后,我再来伺候您不好吗?”
一言未毕,桂香早在允题身后大叫道:“王爷您千万别相信她的话,这人向来无情无义,虽然出道不久,已经弄杀好几十个少年男人,在秦陇一带血案累累,您只看她一个女人还带着薰香盒子,便知道她的为人咧。”
翠娘也道:“王爷千万不可大意,这贱妇端的狠毒异常,她所行所为尚有许多不便说之处,还请依我的话放她回去,让她替我把话传到,仍由我来加以诛戮的好。”
允题看着她不由沉吟不决,半晌方向程子云道:“老夫子对此事卓见如何咧?”
程子云摇头道:“蜂虿有毒留是决难留下,就这样放她回去也未免不妥,您且别忙,俺还有话要问她咧。”
说着猛翻怪眼道:“你想王爷放你那也不难,只须依俺几句话便行,要不然可没有那么便宜。俺先问你,那秦岭诸人为什么会到八王府去,这一次共来了多少人,是些什么人物,你却不可隐瞒只字,要不然就鱼女侠和王爷打算放你,俺程师爷也不会答应。”
余媚珠连忙冷笑道:“我早知道你在这府里实权比王爷还大,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秦岭三辈一共来了九人,那是掌门师叔孟三婆婆和窦武、赖人龙、米振标三位老前辈,我师父白头玉女艾金莲,师兄阴阳童子费虎,还有两位师侄,此外河套的银蝴蝶安美珠,剑门的单掌镇乾坤陆万全陆老前辈,德州的霹雳手雷春霆雷老前辈也来了,其实也不过十二三人,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快说罢。”
这话一说,不但程子云为之—怔,便桂香也暗吃一惊,翠娘却俏脸微沉道:“这倒好,这些人如果真的全来了,内面就有两位是我久欲一见的,那便更不得不劳你寄语约好时间地点相见咧。”
说着又向允题福了一福道:“现在我求王爷,快把她和那道人一齐放了,还望不要见却才好。”
允题尚在沉吟,程子云却扯了他走向一旁附耳数语,一面笑道:“既是鱼女侠替她乞情,这是金面难却,还望王爷慨允。”
允题点头,一面便命人松梆,翠娘却倏然秀眉一竖,又喝道:“且慢,我对这等无耻下流东西,从不轻易放过,现在着她回去,不过传语而已,如不留下一点记号,她还道我怕她人多势众。”
说着,双足微微在地上一点,腾身便到了余媚珠身侧,又冷笑一声道:“你记清了,擒你是我,放你也是我,一切与这里王爷和别人全无关。”
余媚珠心知不好,但手脚全缚着,却无从闪避,方待开口,翠娘已将那筒梅花针藏好,掣出剑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已将琼瑶也似的一个粉鼻削落,只留下两个血窟窿,余媚珠立刻惨叫一声直挫下去。这一来阖座无不骇然,翠娘却掏出一包金创药来,替她上好,止血止痛,一面道:“今晚这一剑,只算替若干屈死冤魂,稍微出上一口怨气,你如不服,只管找我。”
说罢用剑挑开捆缚,又请允题命人去将那闻天声提出一同放走,一面又谢过擅自动手之过,允题见翠娘毁去余媚珠容貌,虽然惋惜,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转满面笑容道:“此人既由女侠擒获,自应悉听主张,何罪之有。”
那桂香立在身后虽觉非常快意,只不便说什么,程子云却把头连点,连忙命人去提那闻天声,一面向翠娘把大拇指一竖道:“女侠真敢作敢为,俺是钦佩无已咧。”
却不料那余媚珠一手抢起地下断鼻,一言不发一个纵步出了花厅,便向房上窜去,允题转吃了一惊,忙道:“这贱妇为何去得这样匆促,难道还有什么奸谋不成?”
桂香吃吃笑道:“王爷,您不知道,这贱妇专一爱惜容貌,看得她这一副脸比性命还重,她这鼻子虽被恩姐削落,但秦岭一派颇有精于医道和采生折割的,她也许急于回去托人想法亦未可知,您不看她什么东西全不要只抢了一只鼻子就走吗?”
允题忙道:“既如此说,可着外面护院人等不必阻拦,容她回去便了。”
程子云忙命左右传命下去,半晌之后,忽听那去提闻天声的人匆匆走来禀道:“回王爷和程师爷的话,适才那道人已自逃去,房中两个看守护院,也被人点了穴道,还请设法点开才好。”
程子云不由大惊道:“俺在这府中,各处均已布置好了,量他已受重伤,如何竟能点倒看守的二人从容逃去,这就真奇咧。”
翠娘和桂香也不禁全为之惊异,允题更极为惊慌,连忙一同到那厅后两侧更房一看,果然房门大开着,两名护院把式全倒在地下,兵刃丢在一旁,程子云仔细看了一下向翠娘道:
“俺虽也略知打穴之法,却学而未精,深恐妄自动手反害了这两人性命,女侠能代设法解开吗?”
翠娘一看两人脸色,忙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程子云一看更房水漏正交丑末,连忙说了,翠娘随用纤手在那二人背上各自拍了一下,便悠悠醒来。一问情形,全说没有看见什么,只觉有一个黑影一闪,胁下一麻便不知人事,更未看见闻天声有什么举动。大家这才断定,决非闻天声自己能逃出去,定为能手救去无疑。再回到花厅一问各地防守人等,均说并未见有人前来,只余媚珠已经飞纵出去,因奉命不加阻挡,所以未曾截留,众人都觉诧异,但却无从得知这来救人的到底是一位什么人物?
又计议了一会,直到东方渐白,允题这才命人在后园赐书楼下,收拾了三间精舍,请翠娘住下。第二天允题果命福晋盛筵款待,饭后翠娘正在厅内小憩,桂香观得无人,又向翠娘一再拜谢昔年相救之德,一面将奉命卧底查探十四王府情形的事全说了,一面又悄声道:
“闻得恩姐和云小姐均系嵩山哑大师弟子,目下云小姐已嫁年二爷,我这条命也是年二爷救的,您三位全是我的大恩人,只有差遣无不遵命。”
第 十 章 松林之会
翠娘不禁抿嘴一笑低声道:“你不恨那凤丫头吗?我听说她几乎把你这条小命儿送掉咧。”
桂香索性将那院落门掩上摇头道:“我非云小姐哪会有今日?感激之不暇,焉有恨她之理。”
接着又问翠娘在京能作几日勾留,翠娘点头笑道:“你果能如此,倒还不算太糊涂,不过我对他们的事概不过问,此番完全为了对你一践昔日之约而来,行期虽不一定却不会长,大约事完即行。”
说着又正色道:“我和年二爷云小姐等人不同,决无降顺鞑虏之理,你还须事前稍留余地,以免连累,否则一旦出事,我却无法再救你咧。”
桂香不由一怔,但略一沉吟立刻凄然道:“我也知恩姐作为不同凡俗,不过我这人虽已堕落到不堪言状,但还知道一个恩怨是非,果真为了恩姐受累,便再把这条命送掉也心安理得。”
翠娘忙又沉着脸道:“话不是这等说,我知你便为我而死,也可以说到做到,并没有什么虚假。不过明明可以不受拖累却不必存心受累,须知古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便以身殉我,亦复于事何补?果真你相信我,还须相信我的话才是,否则因此转坏我事,那便反而不是我的意思了。”
桂香忙又躬身惶恐道:“我谨遵恩姐之命便了。”
说着又将两府近日情形略说.方才重行将院落门开了,又高声道:“恩姐对那余媚珠以后还须留神才好,这次秦岭五毒差不多全来了,那贱妇的师父白头玉女艾金莲更难缠,您本领再高,空拳也难敌四手,何况还有雷陆两人全是了不起的前辈能手,果真他们要有什么话出来,您却不可孟浪从事咧。”
翠娘笑道:“你放心,这些人除雷春庭而外,我全不在乎,至于那窦武和艾金莲二人我正要找他两个为民除害,你怕他人多,我却惟恐他们不约期明斗,只在暗中闹鬼,[奇+书+网]果然能约定时日地方,我还自信,多少可以宰他几个。”
正说着,忽见一个小厮走来道:“王爷和程师爷在前面花厅,有请鱼女侠和李大奶奶一同出去商量大事。”
桂香一看是小来顺儿,忙道:“是八王府有人来讨回话吗?”
小来顺儿看了翠娘一眼道:“外面来了一位白胡子老头儿,说要见鱼女侠,却不知道是不是八王府的。”
接着又在桂香耳畔轻轻说了几句,桂香把手一挥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回王爷,说我陪鱼女侠这就来咧。”
等小来顺儿去后,又背人道:“适才年二爷已有口信传来,那秦岭诸人约您今夜以后在西便门外长春宫后面松棚相见,务必请在二更时分先赴年宅一行,并嘱千万不可迟误。”
接着又悄声道:“那些混帐行子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连云小姐父子和年二爷、马护卫、胡师爷也全约了,这一来我倒放心咧。”
翠娘把头一点,便携了桂香一同前往西花厅,才到屏风后面便听允题高声道:“这些江湖亡命竟敢在天子脚下公然寻仇已属不法,而且竟寻到我这府里来,这还了得?”
又听程子云道:“本来江湖枭杰,说不上什么守法畏势,何况他们又有八王爷在撑腰,那自然更是无法无天了,少时且等鱼女侠出来再说,俺少不得要想个对付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