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宫云裳的诱哄下,陶初一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其他的都由仆从们去准备。
一进六月,皇家车马由皇都启程,走汉路转水路,直下江南。大约过了半个月,中间未曾过多停歇,大队人马终于赶在预计时间抵达江南水乡。
此次江南之行,皇帝仅带了公主皇子以及几个重臣,后宫嫔妃并不在出巡之列。
自皇帝登基以来,一共三次下江南,南宫云裳跟了两回。中间那次没有跟是因为她刚好生病,皇帝不可能因为她拖延行程,她只好独自留在都城。
杭州西湖,夜景鼎盛,岸边灯火辉煌,画舫相继行过,引来不少路人驻足桥上。皇家在河路雇了七艘画舫,环环相连,顺游同行,俨然成了河上一景。
夫人小姐的三五一群,抻长脖子往桥下张望。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雇的画舫,可真是气派。”
“我瞅着不是咱本地人,怕不是其他州城来的富商,官家老爷也说不定。”
众人纷纷猜测画舫中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越聚人越多。
三公主所在画舫处在第五只,紫珊和侍卫们在船甲上守卫,没过多久,陶初一就蹦跶出来了。
她身上穿的是烟罗薄锦广袖袍,马尾随着她左摇右摆。为了装作寻常百姓家,所有人都换上民间着装,颜色都是低调的。奈何皇城出来的气质摆在那里,不论装扮如何朴素都能看出与普通百姓的不同。
紫珊赶紧上前,“驸马,您不在里头陪着公主,出来做什么?”
出来一趟,她又着了侍卫装,好方便行事。陶初一看到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姐姐睡着了。”
陶初一蹦到甲板边上,“这里风好大哦!”
紫珊吓的三魂没了两魂半,赶紧去拉她,“祖宗,别站这儿,您要是掉下去,属下差事就没了,还可能人头分家呀。”
“哦。”
陶初一老实退后几步,她就是觉得这里凉快,晚上的河风太清爽了,在酷暑里简直不可多得。
见她不再去危险地带,紫珊松口气的同时,也随她远眺。
“驸马,您看什么呢?”
陶初一歪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灯火。
“这里好美,我想去岸上看看。”
“等明日就可以上岸了。”
二人闻声转头,陶初一开心的跑过去。
“姐姐!你醒啦。”
她挽住南宫云裳的胳膊,紧紧抱着。
见救星来了,紫珊功成身退,颔首退后,终于不用再被那个小祖宗折磨。
“我要是再不醒,怕是有人要游河了。”
南宫云裳捏住她的鼻子,得到抗议又松开。
“出来前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陶初一的鼻尖红红的,目露委屈。
“不能乱跑,去哪里都要有人陪,要和姐姐提前说,要听姐姐的话
,不然就要回去跪搓衣板。”
南宫云裳满意点头,“算你还记得。”
跪搓衣板什么的全是吓唬人,初一细皮嫩肉的,跪上那还得了,她可舍不得。
一阵晚风徐徐,两人落在鬓边的青丝纠缠在一处,竟是密不可分。
南宫云裳目光悠远,“江南当真是个好地方。初一喜欢这里吗?”
“喜欢!”
陶初一憨笑着,她喜欢有水的地方。
“我们以后还来吗?”
南宫云裳转头,眸光中带着些许期待。
“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们每年都可以来。”
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来江南,自从小时候来过一次,她便再也没有踏足,且儿时遇见的夏家就在江南地带。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不分家,当年的苏州夏家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富甲一方。夏浅画更是有爹娘疼爱的千金小姐,既可爱又聪明,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奈何夏府突然遭此大劫,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
陶初一探头探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
南宫云裳恍然,“没什么,想起一个儿时旧友。”
陶初一听不懂什么旧不旧的,但是姐姐在想别人,她不开心。
蓦然,她双手捧住南宫云裳的脸,让其扭过来对着自己。
“姐姐要想我,不许想别人。”
南宫云裳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她的驸马这是……吃醋了?
这么个小傻瓜居然还懂得吃醋,南宫云裳不禁觉得好笑。这也太可爱了,甚至想要抱在怀里捏哭她。
“你呀,这是不一样的。她是一个朋友,而你……”
南宫云裳停顿片刻,笑道,“而你是我的驸马,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陶初一有疑惑了,朋友驸马,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出她不明白了,南宫云裳拉下她的手,耐心解释道,“朋友,是知道她安好,我便放心的人。驸马,是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我可以有许多朋友,但驸马只有你一个。”
陶初一似懂非懂的点头,起码她是唯一的,立马又高兴了。
这时,内侍过来传话,说是让公主驸马一起去头只画舫参加宴席,其他公主皇子都已经去了。
南宫云裳瞬间收敛笑容,恢复公主原本的威仪。
“本宫知道了,这便来。”
虽然陶初一喜欢吃饭,可不想看见那群坏蛋。她往后挪了两步,躲在南宫云裳身后。
“姐姐,可不可以不去啊?”
南宫云裳握紧她的手,哄着,“曲水流觞宴,你最喜欢的。我们过去,没事的。”
姐姐过去,她也得过去,她还要保护姐姐。
尽管再不乐意,陶初一都跟着去了。
入席后,她只管坐下吃,其他谁也不看。
南宫云裳没什么胃口,吃了两碟就饱了,
后边都是为陶初一拿吃的。
“这个不错,那个也尝尝。”
不多会儿,陶初一身边堆放起十几个空碟子。人家都是一碟子夹一口,到她这是论碟子数。
二公主就坐在她们旁边的位子,见状调笑道,“三妹夫这饭量可真是费粮食,三皇妹那是不是都被吃穷了?”
“我才不费粮食。”
陶初一当即反驳道,放下筷子,对南宫云裳说,“我吃饱了。”
南宫云裳替她擦拭嘴角,“别听他人胡说,我们初一吃的一点都不多。”
就是!
陶初一朝着二公主翻个白眼,随即指着一碟子红烧鲤鱼。这个二坏蛋再污蔑她,她就把鱼扣到二坏蛋脑袋上。
二公主果然不再废话了,只因这个傻子是真干的出来,别人还不能和他计较。谁会和傻子计较?岂不是比傻子还傻。
这回南宫云裳倒是没反应过来,“初一,你指碟子是做什么?”
陶初一骄傲道,“姐姐教我的,以鲤服人。”
南宫云裳:“……”
旁人还在慢条斯理的享用,她们却是一个吃的少,一个吃的快,只剩下品茶的工序。
陶初一暗戳戳在桌子底下牵住南宫云裳的手,而后自己傻乐起来。
南宫云裳不仅由她牵着,更是反过来十指紧扣,两人就像粘住了般。
弯腰拾玉佩的二皇子坐回位子上,调侃道,“三皇妹和三妹夫真是如胶似漆,吃个饭的功夫都不分开。”
南宫云裳莞尔,“让二皇兄见笑了,驸马比较黏人。”
闻言,二皇子显得非常高兴,看上去像是为妹妹家庭和睦而高兴。而二公主翻白眼翻的厉害,一个席间眼皮就没放下过,不知道都要以为她的眼睛里只有眼白了。
从头只画舫回来,还是在自己的画舫上最为自在。陶初一围着船甲跑了两圈,被南宫云裳催促着进屋,终于消停上榻。
陶初一盘腿坐在榻上,左摇右晃,不停的叫姐姐。
“怎么了?”
南宫云裳被她磨的没脾气,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能宠着。
陶初一扑过去,埋在人家怀里,“好开心呀!”
南宫云裳抚摸她的脑袋,“明日我们上岸投宿客栈,然后就可以上街转转。”
陶初一抬手大脑袋,“杭州有什么好吃的吗?”
这可把南宫云裳问住了,虽说来过一次,但她对吃食也就那么回事,几乎记不得有什么特产。
“菜肴的话,西湖醋鱼和东坡肉比较闻名。”
她思索着,“糕点的话,定胜糕吧。”
还有什么,她着实想不起来了。
陶初一重新埋下去,刚才宴席上好像就有那两道菜。
“我们去买定胜糕。”
“好。”
南宫云裳继续揉她的大脑袋,“你说买什么,咱都买。”
次日一早,趁着没有大热,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岸。客栈早已包下,只待众人入住。
本着就近原则,她们投宿的客栈就在西湖边上,整个客栈都为她们服务,不再有外人。
银钱给的等候,客栈老板和小二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好酒好菜的招待,不敢怠慢。
三公主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右手第一间,离着皇帝最远,大臣和侍卫们则是在二楼。
陶初一躺到榻上就不想起,任南宫云裳怎么喊也不动,顶多翻个身继续睡。南宫云裳喊她一次,她就往左边翻身,再喊,就往右边,神似给鲤鱼翻个儿。
南宫云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用出最后杀手锏。
“定胜糕不买了?”
“买!”
陶初一当即鲤鱼打挺坐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