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邹府不算最富裕的人家,但到底有钱请得起丫鬟家丁,怎么着也勉强是主家。
陶初一看完话本,满脑子都是驱鬼,模仿的有模有样,邹府家丁愣是没看出来她脑子有问题。
两人随家丁回了邹府,陶初一摇身一变成了茅山道士的俗家弟子,南宫云裳莫名其妙被当成大师的跟班。
也不知道她哪里像跟班了。
陶初一按照书上开坛做法要准备的东西背出来,邹府家丁马上忙前忙后的准备,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六尺桃木桌案,香炉焚檀香,铜钵盛纸钱,左右摆放贡品,二两桃寿糕,三钱杏仁儿L,还有一只猪头,一把大米。
陶初一拿着把桃木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念念有词。
南宫云裳:“……”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L?
邹府的人都围在院子里,邹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邹少爷和大着肚子的夫人站在两侧,丫鬟家丁都在后面。
陶初一突然抓了把灰洒进铜钵里,顿时火光四溅,引得周遭众人惊呼。这下,他们对陶初一的身份更加坚信。
“大师,鬼可除掉了?”
邹老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陶初一只睁开右眼,“阴气太重,做法一次只能压制,待明后子时连做两场,便可除尽。”
南宫云裳眼皮突突跳,心道这点她怎么没看见?初一这是把整本书都看完了?要是看正经书能有此劲头,怕是四书五经都背完了。
邹家人自然是对她的吩咐当圣旨,说什么都听,不仅安排好卧房,更是美味佳肴的款待着。
关上房门,陶初一餐具本性,扑到南宫云裳身上,傻乐着。
“初一棒不棒?”
“棒,初一特别棒。”
南宫云裳叹声气,只不过现在可没人护着她们,初一发挥又不稳定。一旦露馅儿L,她们就得被人乱棍打出去。
“初一,要是两日后,还有鬼闹,怎么办?”
陶初一沉思片刻,郑重其事道,“跑。”
南宫云裳深吸一口气,冲她扬起大拇指,表示由衷的赞叹。
在次日做法前,陶初一悄悄抓了个老嬷嬷回来。也不知从哪里抓的,老嬷嬷看上去年过五旬了,疑神疑鬼,精神也不大正常。
“初一,你抓她干什么?”
陶初一挠挠头,“我要知道鬼是谁啊。”
闻言,南宫云裳揶揄她,“你不是会做法吗?直接问鬼不就得了。”
“书里说的是假的,哪里有鬼。”
面对陶初一坦然的目光,南宫云裳暗道,真是近墨者黑。
那老嬷嬷神神叨叨,怎么问都不开口。不承想,陶初一根本不威胁她,而是直接扮鬼吓唬她。
老嬷嬷大叫一声,趴在地上,“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老夫人和少爷下的命令,大小姐您可别找奴婢,谁让您不是男丁呢。
”
南宫云裳听出蹊跷,忙问道,“你家夫人曾经生过一个女儿L?她人呢?”
老嬷嬷直摇头,“奴婢不知道,不知道!”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陶初一抬起手就把老嬷嬷砸晕了,原路扛回去。
趁着夜色,二人在邹府院落中行走。院子不大,套着前中后三个院落。
四下无人,漆黑一片,果真是都怕鬼不敢出来。
就在此时,她们听见后院枯井的位置传来吟唱。那吟唱离着疯嬷嬷住的地方很近。
陶初一下意识护住南宫云裳,再往前,借着凛冽月色看到疯嬷嬷坐在井口唱歌,好像哼唱的歌谣,却从未听过。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东南西北,紫气东来!”
南宫云裳蹙眉,听上去又不像歌谣了,像是邪魔外道的咒文。
“老嬷嬷。”
陶初一这么一喊,把疯嬷嬷吓得不轻,连滚带爬逃走了。
她有这么吓人吗?
还未等她们弄个究竟,另一头突然亮起灯。
“夫人要生了!”
“快请稳婆!”
丫鬟们手忙脚乱,家丁跑出府。据说邹夫人怀孕才七个多月,现在生则是大大提前了,算早产。
两人退到旁边,只见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丫鬟们时刻高喊着夫人难产大出血,要过去了。
邹老夫人在走廊上向天地祷告,“保佑我邹家生个男娃。”
稳婆来了后,先是与邹老夫人交谈几句,随后才进内室。
不一会儿L的功夫,稳婆浑身是血的跑出来,“老夫人!邹少爷,夫人她力竭而死了!”
邹少爷一听,当即掩面痛哭。
邹老夫人急切问道,“我孙儿L呐?”
“一尸两命,小姐是个死胎。”
闻言,邹老夫人咒骂道,“又是个丫头片子,死了好,死了干净。”
说完,她又去捶儿L子的背,“你个没出息的,死了一个,咱们再娶就是,还怕找不到媳妇儿L吗!”
邹少爷啜泣道,“可是她很温柔贤惠,事事都听我的。”
“温柔贤惠有什么用,生不出儿L子来就是白搭。”
邹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瞪一眼邹少爷,拂袖离去。
稳婆匆匆离开邹府,转天,夫人和小姐被草草装进棺椁下葬了。
陶初一这第三场开坛还没做,新夫人就被大花轿抬进门。喜事和白事只差一天,据传言,这个新娘子是被酗酒的穷鬼老爹卖到邹府,所以连聘礼都没来得及多要,喜堂也没办,就急吼吼抬来了。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
南宫云裳只觉荒谬。
陶初一也跟着骂道,“不是人!”
“对,畜生不如。”
南宫云裳骂人的词儿L有限,着实不解气,还把自己气着了。
因为喜事,开坛做法被推迟一
日。当晚,红烛高照,新娘子比邹少爷小许多。
眼睁睁看着喜房关了灯,南宫云裳也把蜡烛吹了,眼不见为净。
突然,外头传来惨叫声。这声音是从喜房传来的。
当所有人赶去新房时,邹少爷的尸体已经凉了,胸前的窟窿还冒着血,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在心口。新房只剩下尸体,再无新娘踪迹。
“儿L啊!我的儿L啊!”
邹老夫人瘫倒在地,丫鬟们七手八脚扶她起来都没能扶动。
短短三日内,邹府少爷和夫人都死了,同时带走未出世的小小姐。续弦夫人和她的酒鬼老爹销声匿迹,就连稳婆都找不到人了。
南宫云裳这才看明白,有人慢慢计划着,要邹府所有人的命。下一个就是邹老夫人了。
“老夫人,喝药吧,您这么伤心,少爷也回不来了。”
丫鬟小兰在旁安慰道,她是老夫人跟前称心的人,有时候说一句话比亲生儿L子都管用。
果然,老夫人终于平复情绪,把药喝了。有她守着老夫人,其他丫鬟也就都退下了。
陶初一拉着南宫云裳到枯井旁,围着井转了一圈。她对着脚下泥土又跺又踩。
“初一,干什么呢?”
南宫云裳不明所以,直到在她的折腾下,凌乱的泥土里露出一根白骨。
“这是……”
陶初一低头愣了会儿L,随即跑去拿铲子回来,把周遭的泥土都铲开了。土底下的东西令人触目惊心。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系着红线,红线另一端拴住小的白骨架。骨架有三个,都很小。
当她们注意白骨时,疯嬷嬷出来了。她依旧神神叨叨的,这回倒没有害怕,而是跪在尸骨跟前,笑道,“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该吃饭了。”
说着,她掏出馒头碎屑往骨头上丢。
南宫云裳上前推开她,“你在干什么?”
“奴婢在伺候小姐们吃饭,老夫人说了,要四位小姐吃的饱饱的,保佑邹府人丁兴旺。”
疯嬷嬷近乎癫狂的笑道,“老夫人说了,生女杀,生男喜。于是四个小姐都被埋在这里。”
陶初一指着空位,“少一个,四个小姐少一个。”
南宫云裳也看出来这只有三具尸骨,“还有一位小姐呢?”
“大小姐,跑了。”
疯嬷嬷跪到尸体中间,“十四年前,奴婢头一次奉命埋尸,大小姐突然活过来了,哇哇大哭。奴婢实在不忍心,就把她扔去府外自生自灭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么说来大小姐还活着。
疯嬷嬷虽然疯疯癫癫,对事情却记得清楚。
南宫云裳趁热打铁,问她近些年府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特别是女子。
疯嬷嬷回忆好一阵,“三年前,府里进过三个小丫鬟,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只不过后来,病死一个,摔死一个,只剩下一个了。府里现在就有……四个丫鬟。”
陶初一不经意的回头,指着后面喊道,“着火了!”
南宫云裳瞬间回身,果然老夫人的卧房那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走水了!”
“快救火啊!”
仆从们乱了营,一趟又一趟的打水扑火。
疯嬷嬷忽然大笑,笑声凄厉,配着火光,竟有些骇人。
眨眼的功夫,她掏出匕首刺入腹部,倒在地上。
“我的罪赎清了。”
陶初一跳进土坑,再探鼻息,人已然没了气儿L。
另一边的火势越来越大,陶初一带着南宫云裳逃出邹府。回头望去,整个邹府都陷入火海中。
屋檐坍塌,梁柱倾倒,熊熊烈火映红天际,好像想要将多年的罪恶埋藏在灰烬中。
陶初一眨眨眼,“那个小兰就是大小姐吧?”
南宫云裳点头,一场复仇,邹家的大小姐和疯嬷嬷联手,将邹府覆灭。也是邹府应得的结局。
半晌,陶初一忽然想到什么。
“他们还没给银子呢。”
生辰礼怎么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