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卓森看着推开门的易时陆,热情又害羞地对他招了一下手:“先给你看个东西。”
卓森早有准备,桌上已经放了一个雕刻着旋转木马的八音盒,做工不算太精致,看起来更接近于卡通拼接风格,而不是精雕细琢。
易时陆将餐盘放下,盘子里是两人份的餐。他走到卓森身边,拧开八音盒。
八音盒传来音乐,只播了前奏,是某个动画电影的插曲。
易时陆看过那个动漫,在老家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看的,讲得是魔术师和被施了魔法的少女的故事。
发条只拧了两圈,音乐播了11秒就暂停。
卓森兴奋地抬头看着易时陆,一如小孩得到心爱的玩具:“漂亮吗?”
易时陆:“漂亮。”
卓森又摆弄了一会儿,小心将八音盒递给易时陆:“这个是手工造的,和外面那些工厂货不一样。”
易时陆接过来,看见木制的底座上刻了一个“s”,已经被磨地有点变浅了。
易时陆:“你自己做的吗?”
卓森摇头:“不是,我不会做这些,是小叔给我买的,小叔总是会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玩具,我都很喜欢。”
卓森笑语盈盈地看着易时陆,虹膜血管随着他的呼吸收缩又放大,因为瞳孔颜色的关系,这些微妙的变化比常人看起来要更明显。
卓森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把他心爱的八音盒放在了抽屉里。易时陆注意到抽屉里还有其他的小玩意儿,一支已经用完的圆珠笔空壳、一个蝴蝶发卡、一张明信片……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你的‘小玩意’吗?”易时陆问。
卓森腼腆答道:“嗯,大部分都是小叔送给我的。”
卓森把抽屉关上,看着易时陆:“你也有喜欢收藏的东西吗?”
易时陆想了一下:“我没有。”
卓森露出一点失望神色,又怕易时陆看轻他,小声解释着:“那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了,我只是总是没有办法出去……我没见过太多东西,几乎看见所有东西我都觉得新奇。”
易时陆想了想,笑了一下:“你和我弟弟妹妹小时候很像,什么都觉得新奇,比如这个……”
他拿起桌上一张画着横线的纸张,边说边折,纸张越来越小,折法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易时陆把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青蛙放在了卓森手上。
“青……青蛙。”卓森目瞪口呆。
易时陆:“还可以跳,只要你按一下它的尾巴,像这样。”
他在卓森的手心中轻轻点了一下青蛙的尾巴,青蛙立刻从手心弹跳到地上。
呆愣之后,卓森的脸上洋溢出喜悦:“你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跳起来的?教教我好不好?”
易时陆弯腰把地上的纸青蛙捡起装进口袋:“先吃饭,吃完饭再教你,今天要多喝点汤,我看你之前好像不怎么爱喝汤。”
卓森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易时陆柔软的表情,他乖巧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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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点,易时陆从学校回到偏门,以为又会是凯丽给他开门。
可当门打开,他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卓森。
卓森穿着真丝睡衣,浅紫色,门外的风一挤进来,他的真丝睡衣就晃荡,贴在身体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身躯。
在卓森白色额前碎发下,一双眼睛飞快地看了易时陆一眼,又收回。解释道:“我让凯丽先去睡了。”
易时陆:“今天学校事情有点多,你等了多久?”
“就十几分钟。”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易时陆弯下腰摸了摸卓森的额头,很好,没有发烧。
卓森没有躲避易时陆的手,只是脸颊红了一点。
易时陆说:“下次还是让凯丽帮我吧,你上下楼也不方便。”
“我想给你守门,以后也想。”卓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小叔说我应该多吹吹外面的风,会对身体有好处,而且我的腿快好了,不久之后就可以拆石膏了。”
易时陆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打着石膏的小腿:“是吗,你之前是怎么受伤的?”
卓森:“之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易时陆将书包随手放在墙边,双手扶住卓森的轮椅背:“那么我现在要怎么把你连人带车送回去呢?凯丽还有……那些保镖,他们平常是怎么做的?”
卓森的目光闪烁:“凯丽平时都是先扶着我,保镖是先把我抱上去,再把轮椅抬上去。”
易时陆静静思索了一下该怎么抱卓森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把他弄摔倒,然后他伸出了手:“扶住我的肩膀。”
卓森飘忽的目光带着羞怯,但他还是伸手扶住了易时陆的肩膀好借力让自己喝轮椅分离。
易时陆抱住了他。
卓森看着虚弱,身体还是很大只的,抱着的时候略微让易时陆感到费劲。房子里的楼梯又长又曲折,易时陆走得气喘吁吁才把他送回房间。他再折返回来拿轮椅。
易时陆忍不住吐槽:“楼梯怎么这么多,就三层楼还弯弯绕绕的。”
卓森笑笑:“是啊,我也觉得太多了。”
易时陆把轮椅贴放在床的旁边,让卓森明天一早起床就可以自己挪动到轮椅上。
“这个位置行吗?”
“行。”卓森回答,见他要走又迫不及待地出声挽留:“再陪我说会儿话行吗,整个下午几乎都没有人和我说过几句话……再待一会儿,就十分钟。”
易时陆流露出一丝疲惫,却还是在沉默之后轻轻拍了拍卓森的床榻:“那我能坐在这里吗?”
“当……当然。”卓森看起来有点激动。
易时陆坐下,拾起卓森摆在床头的诗集:“上次来的时候你好像就在看这本书,‘三个冬天’……是不是这一篇?”
卓森:“对。”
易时陆坐在床边轻声细语,温柔地像在说摇篮曲:“我以前也看过这首诗,很喜欢。”
卓森:“你最喜欢哪一句?”
易时陆翻动着手里的书页,纸张因为被翻过太多次发旧,易时陆边翻边说:“说不上来‘最’喜欢哪一句,有很多句子都很有感觉。”
“喏,比如这一句,”他指着书页上一行字,念了出来:“‘我一无所有,除了奔腾的黑浪’。”
卓森抬起眼眸看易时陆,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平静的面孔。易时陆又将书页向回翻,反复寻找着自己的第二句。
“找到了,还有这一句也是。”他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微笑,声音更轻了,好像只是说给他自己一个人听的:“‘上帝啊,请怜悯我吧’。”
易时陆的睫毛低垂,眼睛轻轻合起,看不见瞳仁。
卓森没有说话,但他的手轻轻而颤抖地抚摸上了易时陆的眼睛,纤细的、指甲修剪圆润的手指停驻在易时陆的眼尾:“很累吗?你好像要睡着了?”
易时陆骤然清醒,偏过头对卓森笑了笑:“最近要写的作业太多了,两个小论文,还有小组合作。”
卓森不舍,又不好再勉强他:“那你去休息吧。”
易时陆走到门口,又听见了卓森的声音。
“你说过……我和你弟弟很像,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易时陆的手碰在开关位置,停住了,他看向卓森,那个白色少年坐在奶白如云朵的被子里,房间里冷气温度很低,他用云朵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啪——
易时陆把灯关了,室内有黑暗的幽香渐渐散开,一室荼蘼。
“可以。”易时陆说。
卓森难掩激动,虽然他尽力压抑着,但说出口的声音还是被挤压得变了形:“我一直都很想有哥哥……晚安,哥哥。”
易时陆:“晚安。”
卓森:“你会在这里待很久吗?我喜欢你做的菜……尤其是那道蟹粉狮子头。”
易时陆顿了顿:“我不知道,也许,快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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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陆走出房间,看见卓凯就站在走廊上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他刚才因为抱卓森上楼而放下的书包。
易时陆微笑着走过去:“卓凯先生,是我的包。”
卓凯把包扔给他:“我在走廊上看见的。”
易时陆接住,拿在手里:“我忘记拿了。”
卓凯看了眼卓森的房门:“你怎么从阿森的房间里出来了?”
易时陆:“我们聊了一会天。”
卓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阿森一般不喜欢和别人聊天。”
易时陆:“只聊了一点诗歌,之前还聊到了您。”
“我?我有什么好聊的?”
“卓森将您给他带的礼物都收集起来了,明信片、圆珠笔……还有八音盒,他都很喜欢。”
卓凯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古铜色的皮肤几乎要和夜景融为一体,他笑出了声,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啊……那些东西,都是我出差的时候会给他带的礼物,阿森一直都很喜欢我给他带礼物。”
“有您这样的叔叔真好,”易时陆仰起头,一整日的满满行程让他看起来疲惫又脆弱,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真羡慕。”
卓凯看着这个比他小十一二岁,和他侄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这个好像浑身都是谜的人,明明是个一身书卷气的优秀学生,但简历上却显示从初中起他就忙着做烧饭的活计。他说话老练,对待像他这样的雇主态度不卑不亢,但又偶尔在某些时刻,比如现在,毫不防备地表露出自己的软弱。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种永不生锈的劲。
卓凯又向前走了一步,笑笑:“明天上午有课吗,我可以送你去学校。”
易时陆摇头:“我这学期上午基本上没有选课,只有周三有一节。”
“那就是下午了?”卓凯眯了下眼睛:“刚好下午我也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