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莓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严重的。
她原本只是想让温媛媛把帖子删了,再跟唐青云道个歉,解释清楚就了事。
但是当温媛媛说出程清焰的那些事儿时,她实在是太生气了,动作不受控制,这才扑倒了温媛媛。
更没想到她会因此磕破头。
夏莓也被吓到,眼圈很快就红了,可硬是让眼泪没掉下来,只是低着头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想那样。”
这事毕竟和平时的打架不一样。
夏莓对此的界定清晰,那种你来我往的打架受个伤流个血很正常,输了也只是自己不行,但现在不属于这一种。
程清焰垂眼看着她,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夏莓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一切有我。”他说。
*
很快,一群人都被叫到学部办公室,三班和十二班的班主任也被一并叫过去。
十二班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刻板严肃,快要退休的时候又发生这种事,一进办公室就开始训唐青云。
陈以年原本想说一句,被唐青云悄悄扯了把袖子,于是闭嘴。
学部主任调出五楼的监控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夏莓!”
三班班主任说:“等会儿老林,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训这帮孩子。”
学部主任:“监控都在这了!”
“这不是还没声音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口角我们也不知道啊。”班主任侧头问,“夏莓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低着头没说话。
班主任气急,又指了指她旁边:“程清焰,你来说!”
程清焰声线平稳,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包括口角的原因和内容,也包括那句“杀人犯的儿子”。
他依旧全程不卑不亢。
反倒学部主任和两个班主任都愣了下。
说实话,想要中途转学来明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时是校长直接通知说高二要来个新学生,他们自然知道肯定是有些来头的,后来也没想到竟然成绩那么好,更没想到现在竟然还牵扯到什么“杀人犯的儿子”。
办公室内安静了会儿。
班主任轻咳一声,说:“你看看,老林,这孩子们错是肯定错了,但真没有到错得无药可救那地步,温同学所作所为对他们而言本身也是种伤害,当然,他们这个应对方式肯定是不对的,就是你这处分的时候……还是要再衡量衡量,别太严苛了。”
“温媛媛那边怎么样了?”学部主任问。
文科班班主任说:“刚刚问过一起过去的老师了,包扎好了,缝了几针,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学部主任也松了口气:“家长联系了吗?”
“联系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外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温媛媛爸妈都来了,两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径直朝夏莓冲过来:“就是你害我女儿缝了好几针?!看看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姑娘▉()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必须给我严惩!严惩!”
三班班主任连忙冲上去拦住学生家长:“诶诶诶,冷静一下温媛媛父母,冷静一下!”
程清焰一把将夏莓拽到自己身后。
陈以年听不下去,冷眼看过去:“你给我把嘴放干净点。”
家长听到他的话,愣了下,而后彻底怒从心头起:“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啊?!你们欺负完我女儿,现在还打算欺负我们了是不是!?”
班主任满脑门子的汗,忙着劝和:“没有没有,您二位先坐下来,这事儿的经过都还来得及跟您交涉过呢。”
眼看着这两拨人不能在一个屋檐下,否则他都要拦不住了,又扭头说:“程清焰!你快、快点先带他们回教室去!”
程清焰唇线抿得平直,一言不发,拉着夏莓的手就往外走。
刚要走出门口时,听到温媛媛母亲尖着嗓子说:“交涉什么交涉!这事还不清楚吗!我家媛媛都跟我说了,这小姑娘一看脸就是狐媚子,你们老师这怎么管理学校的,男女生在学校里还可以随便拉手啊?”
程清焰脚步一顿。
夏莓下意识仰头看了他一眼。
她脑袋是懵的,其实没怎么听清那个女人说的话。
然后程清焰松开她的手,折了回去。
他步子又大又急,带起凛冽的风,几步迈到那女人面前。
女人被他这架势吓得“哎哟”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梗着脖子继续叫嚣:“怎么,你还要打我啊?!”
程清焰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忽然扯起一个凌厉的冷笑。
“我本来还想她那满口脏话是跟谁学的,现在明白了。”
他咬字咬得利落,每个字都冷硬,“你搞清楚,缠着别的男生不放的是你女儿,到处造谣别人的也是你女儿,说了一堆混蛋话欠揍的也是你女儿。”
“你……!”女人怒目圆瞪,“你!这就是你们明哲的学生?!我告诉你,我女儿缝的针流的血,我肯定会给你讨回去!”
班主任头都要大了,喊让他们滚回去上课。
程清焰丢下一句“我等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拉着夏莓走了。
*
这事闹得很大。
在无聊的学校生活中,就像是平地惊雷,激起大家的好奇心和议论。
关于唐青云和陈以年的那一则帖子已经在学校的要求下被管理员删除,这会儿热闹纷呈的是刚才那件事。
其实温媛媛伤得并不严重,夏莓推得不重,也没有脑震荡,只是伤口正好划在血管附近,出血量大,看着特别吓人,其他的倒都没事。
他们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在上课了。
夏莓和程清焰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座位。
语文课。
语文老师正在讲今天刚刚发生的一件事——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 中国第一个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说晚点会发相关的阅读材料给大家看,然后让大家拿出前天刚考的月考卷子。
夏莓拿出试卷,上面一个95的红色数字,她就这么坐着发呆。
直到程清焰忽然在她旁边低声说:“手怎么了?”
“啊?”
她愣了下,垂眼去看自己的手。
右手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深,血已经凝固了。
“哪里弄开的?”程清焰问。
“不知道,可能刚才也蹭到那个瓷砖了。”
程清焰皱眉:“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夏莓摇头。
程清焰拉着她的手到桌下,抽了张纸巾沾上水,很小心地替她把周围那一圈干涸的血迹擦掉。
夏莓眼睫颤了下,看向他。
他低着头,碎发拢住眼下的光,刚才那点不耐烦的暴戾都已经消失不见,看上去温柔又细致。
夏莓第一次产生了贪恋的念头。
因为过去的经历,夏莓几乎很少奢求一个人能长久陪在自己身边,因为反正都是要离开的,这个世界上,人生这一段路,最终都是要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完的,没有人能够陪你到永远。
连生下你的父母都不能,还能有谁能到永远呢?
既然不能,夏莓就不去贪恋那些不可能的事。
可是现在,她忽然希望、特别希望,未来,程清焰可以一直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出现得很莫名。
是被一点一滴的细节汇聚而成的。
就像此刻,就像他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有哥在”,就像他故意考差的英语考试,就像他们偷偷飞往上海看演唱会,就像他赢的那场篮球赛。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程清焰好像已经贯穿了她的生活,渗透了她的生活。
就好像,那点她觉得过不去的事儿,只要有他在,他都能替她解决,替她完成。
让夏莓第一次去想,如果有一天程清焰也像从前经历过无数次的那样,也离开她了呢?
夏莓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哥。”她忽然说。
程清焰指尖一顿,夏莓很少认认真真这么叫他:“怎么了?”
声线很沉,却又透着无以复加的温柔。
夏莓也不知道自己叫他这一声是想说什么,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垂着眼继续撕开创口贴上的纸,贴在她手背上,温声说:“没事了。”
*
下课后陈以年就出了教室,在学校顶楼看到了唐青云,她站在窗户边,安安静静的。
“唐青云。”他走到她旁边。
唐青云回头,浅浅笑了下:“你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她轻摇头,“这事怪我拖累了夏莓,你一会儿帮我跟她道个歉,学部主任那边我也会再去说一声。”
“我的问题,跟你没
关系。”
这件事其实跟唐青云真没什么关系,以温媛媛的性格,换作随便谁都能做出来今天的事,真要追根究底,还是陈以年的责任最大。
傍晚,血红的夕阳里,几只鸟在追逐。
唐青云看了会儿,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青云吗?”
“不坠青云之志?”
之前唐青云在作文大赛上获得全国的奖项,学校在布告栏上发过一篇她的校级采访,底下有一句她的座右铭,就是不坠青云之志。
陈以年看到过。
“嗯。”她笑了笑,“不过‘不坠青云之志’前面还有一句。完整的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穷且益坚。
翻译是处境越穷困,意志应当越坚定。
陈以年愣了下。
唐青云看着远方说:“其实我真的特别羡慕你和夏莓,无忧无虑,可以随心去过想过的生活,也觉得跟你们在一起玩很开心,没有压力,我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因为每个人出生的起点是不一样的,明哲的学费太高了,我家里很难承担,所以我要每次都拿到全额奖学金才能负担起下一年的学费,我赌不起的,陈以年。”
陈以年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抿着嘴看着她没说话。
“现在是高中,我们还要考大学,我要现在足够努力才能在未来做选择的时候尽可能地轻松一点。”
唐青云看着他,本来想说我们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
但又想到陈以年过去那些层出不穷的花边绯闻,怕自作多情,没说出口。
等到那时候,陈以年大概早就对她没兴趣了。
就像直到现在唐青云都不知道为什么陈以年会喜欢她。
陈以年安静了会儿,忽然说:“刚才那节课,我们班上语文课。”
“什么?”
“老师说,莫言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了。”
他这话说得很突兀,前言不搭后语。
唐青云愣了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上次国庆假期,陈以年来她家粥店吃早饭,当时插科打诨地提过一句,要是她当初选了理科他们说不定现在就能同班,省得他费劲假期还要早起来找她。
唐青云当时跟他说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文科,不是因为学不好理科,其实当时她的成绩学理科更有优势,但她喜欢文科,喜欢文学,梦想就是考上北大的中文系。
陈以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等高考结束吧,唐青云,等高考结束我再追你。”
她诧异地抬起眼。
陈以年说:“在这之前,在高考之前,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那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他就这么看着她淡淡笑了下,洒脱又执着,“高考加油。”
*
那天最后,夏振宁也被叫去了学校。
夏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最后温媛媛父母同意私了,学校这边给大家记了
过,但等到毕业这段观察时间,最终记过一般也都会撤销,不会留在档案。
但毕竟是夏莓推了温媛媛才恶化的这件事,所以夏莓还要再写一份检讨。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夏莓去卫生间的时候正好碰到唐母,粥店里忙不开,她刚刚才看到学校的通知赶过来。
“诶,莓莓。”唐母看到她,紧张地小跑过来,“我们青云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阿姨,这事跟她没关系,都已经解决了。”
“那她没受伤吧?”
“没有,她什么事都没有。”
唐母松了口气,垂眼又看到夏莓手背上的创口贴,又问怎么了,夏莓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随口说是被笔划到弄开的。
“阿姨,你快去找青云吧,我没事。”
唐母“欸”一声,一路朝着五楼跑去。
夏莓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而后收回视线,往教室走。
她收好书包,夏振宁刚到教室。
他刚才跟温媛媛那疯狗似的家长交涉了两个多小时,又烦又累,总算是把这事处理完了。
夏莓抬头时正好看到他,夏振宁眉头皱得很紧。
程清焰也抬头看了眼,侧头说:“你先出去。”
夏莓点了点头,拎着包出去了。
吴叔的车停在校门口,夏振宁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夏莓上了后排,又过了会儿,程清焰也上车。
夏振宁闭着眼,抬手摁鼻梁,一路无言,夏莓和程清焰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夏莓忽然想到唐母着急慌忙跑上楼时的样子。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
秋分一过,就连夕阳落下的时间也早了许多,她漫无边际地想,12月21日的末日预言说不定是真的,接近冬至,也许直接全球进入极夜,太阳就再也不升起来了。
车停在家门口。
夏莓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下车进了家门。
这件事闹得大,每个人都被通知了家长,卢蓉当然也接到了电话。
本来她也是要去学校的,但考虑到两孩子可能不想让那些事见天日,可能会觉得别扭,她最终只问清楚了程清焰没有受什么伤,便没去学校。
“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卢蓉问。
夏振宁脱了西服递给卢蓉:“处理完了。”他语气里都是不耐和疲惫。
卢蓉将西服挂起来,松了口气:“那先吃饭吧。”
夏莓去厨房盛了饭,在餐桌边坐下,夏振宁忽然说:“夏莓,你到现在都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夏莓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粒,什么话都没说。
“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瞎混,不读书,不着家,打架闹事,我都算了!你现在还给同学脑袋开瓢?还要让你那点破事都连累到你哥身上?”
程清焰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卢蓉说:“振宁,你别这么说。”
“你别总是替着她说话!”夏振宁突然提了音量,吼了一句,“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会感恩你?她从小就跟她妈一个样!”
夏莓猛地抬头,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炸,也跟着吼了一句:“那你别管我啊!我又没求着你去学校!”
“你当我想管你?我要不是你爸我用得着管你那些破事?!”
夏莓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而过,发出尖利的声音,也把此刻这张弦崩到了最紧。
她红着眼眶看过去,死死咬住压根,一字一字地用力道:“夏振宁,从小你就没管过我,现在回来了还没两个月就真以为自己是我爸了?”
夏振宁本来就烦躁,又被她一句话彻底激怒,直接扬手一巴掌挥下来。
“啪——”一声。
彻底打破这两个月强行伪装出来的平静。
程清焰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一步,立马起身把夏莓挡到身后,沉着脸防备地看向夏振宁。
卢蓉也立马拉住夏振宁,怕他再冲动:“你这是做什么!莓莓今天也受委屈了,你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夏莓头偏向一边,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其实并不意外。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她和夏振宁的关系不可能一直保持诡异的平静,暗流迟早有一天汹涌决堤,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伪装不下去。
在这个她住了16年的房子里,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主人,而是寄人篱下。
夏莓忽然觉得滔天的委屈席卷而来。
她低下头,飞快地眨了眨眼,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没有让眼泪下来,只是眼圈还是不受控地立马红起来,鼻腔被涩意堵住,过往的种种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我七岁的时候,你跟妈妈离婚了,是你坚持要离的婚,是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
她用尽全力忍住满腔的涩意,压住哭腔和鼻音,固执地站在原地,连脊背都直得几乎僵硬。
“妈妈死后,你也没有回来过,是我和外婆一起处理的丧事,后来这一年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我,更没有想过要回来照顾我。”
夏莓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创口贴,呼吸凌乱,尾音颤抖,强忍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你,只是,凑巧决定回柯北,顺便想起了你还有个女儿在柯北,而已。”
“所以你现在凭什么教训我,我从来就没有爸爸。”
说完,夏莓转身离开,直接摔门而出。
“砰”的摔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了很久。
而程清焰沉默着追了出去。
*
六点半钟的街道。
白昼和黑夜正处于交替之际,光明与黑暗交织。
这一条路上种满了梧桐树,夏莓一直觉得梧桐树的树干很漂亮,她停下脚步,仰头漫步目的地看着眼前成排的梧桐树。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夏莓回头,看到程清焰朝她跑
过来。
“你吃好饭了?”她问。
程清焰顿了下,而后:“嗯。”
“骗人,这么点儿时间你怎么吃的饭。”夏莓继续往前走,问,“你出来做什么?”
“来找流落民间的公主。”
夏莓笑了笑:“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挺讽刺的吗?”
程清焰一顿,夏莓已经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了,他便也跟上。
夏莓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程清焰问:“要去哪?”
她摇头:“不知道。”
夏莓看到自己鞋带散了,她几乎是故意找茬般,抬了抬脚,说:“哥,鞋带。”
程清焰没有一点犹豫,在她面前蹲下来,低头给她系鞋带。
夏莓其实没有吃惊他这个举动,她在开口时就已经猜到程清焰是愿意给她系鞋带的。
就像,在夏振宁那里受到了冷待,需要找点温暖与宠爱。
只是,忽然,一颗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正好砸在程清焰手边,干燥的水泥地面上立马洇开一道湿润黑点。
他听到小姑娘强行克制下来的呼吸声,以及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就在他要抬头之际,夏莓忽然急急道:“不许看我。”
程清焰一顿,于是顺从地重新垂下头,系完了鞋带,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
夏莓抬手拉上卫衣兜帽,又拽着胸前两条松紧绳用力一拉,帽檐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一颗一颗眼泪砸下来,晕湿了地面,她哭得无声又克制,狠狠咬着下唇,想把那些难堪的哽咽声音都封锁在喉咙底。
过了会儿,程清焰依旧低着头,说:“想哭就哭,不用憋着。”
因为他这句话,夏莓终于没忍住,背弯下来,抱着腿彻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是因他这句话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
夏莓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再掉不出眼泪,终于将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干净。
她直起身,脸颊都湿漉漉的,睫毛上好像沾了一层浓密的水雾,眼圈红得像只兔子,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她就这样子对上了程清焰黑沉的视线。
他还蹲在她面前。
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186的个子,却就这样蹲着,仰视她,挺鼻薄唇,脸部线条利落,混杂着一半的少年气和一半的成熟感。
夏莓抿了下唇,脸颊忽然又浮上些热气与血色。
她抬手,“啪”得拍在程清焰的额头上。
这是她今天新学的动作,是下午程清焰警告温媛媛时做的动作,夏莓觉得威慑力十足,能把人的嚣张气焰都直接按下去。
她决定试一试,练习一下。
于是夏莓就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摁在他额头上,微微倾身,眼睛居高临下地紧紧锁在他脸上,以此带来压迫感,开口威胁说:“你知道吗?看到过我哭的人都要被杀人灭口。”
程清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声,带着柔软的笑意,和隐晦的亲昵。
嗓音低而缓。
在呼啸而过的骑车引擎声中依旧清晰。
“嗯。”他说,“听凭公主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