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菜了。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五张桌子边上站着的服务员“噔”地齐刷刷转向出菜口,鞋跟在地面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
接着,她们在同时“移”到后方的橱柜前,从里面抬出一个白色塑料箱,又同时“移”回各张桌子旁边。
白色塑料箱装着成套餐具,每一套餐具都是用塑料薄膜包裹的,里面包含骨碟、饭碗、汤碗、汤匙,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纸包装袋的筷子。
“哐当、哐当……”
每桌的服务员开始为每个主播分发餐具,动作熟练而不粗鲁,但在当下寂静的大堂中,却也发出陶器搁在桌布上的清晰响声。
“嗙嗙嗙!!!”出菜口又传来主厨不耐烦的敲打,主厨的声如洪钟:“都聋了吗?出菜!!”
服务员们却仿佛已经习惯这样急躁的催促,在不紧不慢中分发完餐具后,将空的白色塑料箱放回后壁橱才顺路前往出菜口,从那里端出第一道菜品。
第一道菜——冷盘烤乳鸽。
桌上的圆盘中心,摆放着这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菜肴。
所有主播脑海中都有一道自己想象中的“烤乳鸽”,但没有人能想到,这道在好运来大酒楼里,上来的第一道成品却是……这样普通。
这就是一盘普通宴席上的烤乳鸽。
洁净的圆角大瓷盘上,两只乳鸽已经被斩成块状,整整齐齐码放,表面上还裹着些许诱人的汤汁,绿色荷兰芹和多彩石斛兰花朵的装饰让整道菜看起来更有食欲,也更具观赏性。
这,就是烤乳鸽?
这就是烤乳鸽!!!
五张桌子的菜和餐具都上齐了,出菜口在菜品被端走时就已经关上。
“请慢用。”
服务员也回到最初的站位。
谁都不敢动。
主播们都盯着桌上的烤乳鸽看,却没人敢动筷子——旁边座位上就坐着刚刚因为这道菜而溺死的尸体,谁还敢去吃眼前的东西?
谁知道这看上去是乳鸽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乳鸽?
除了这盘看上去正常到不行的烤乳鸽,令莫理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站在出菜口的两个服务员,以及站在前后门的两个服务员,这四个服务员从始至终都没移动过。
不论1~5号桌的服务员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拿守则、发餐具,还负责上菜,宴会厅里这四个服务员都好像没看到,定定伫立在原地。
每个岗位都有要负责的工作内容。
那她们负责的是另外的事情吗?
她们是为宾客服务的吗?
“撕拉——”
有些主播正尝试着撕开包装袋,将餐具取出,所有去酒楼吃饭的食客会做的流程。
没有触发什么惩罚。
普通的碟子、普通的碗筷、普通的塑料薄膜、普通的消毒气味……
莫理又注意到一件事。
筷子从纸包装中拆出时,
会顺带掉下一个小的纸包装。
里面装着牙签。
“B1宾客守则”中的【守则6:每副餐具中都配有一根木质牙签,
若无特殊情况请勿随意使用,已有多次事故发生,希望引以为戒。】
之前她提到“牙签”,服务员反应异常,让她判断【守则6】是有隐藏规则的。
在用不了“智慧闪照”的情况下,【守则6】中提到的“多次事故发生”会不会是找到隐藏规则的关键线索?
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呢?
莫理不动声色地将还未拆封的牙签往服务员的方向推过去一点。
果然,虽然服务员脸上毫无表情,但身体似乎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点。
服务员不想靠近“牙签”?
人民毕也注意到莫理的小动作,相互眼神示意后,也将牙签挪向服务员的方向。
莫理第一次察觉到4号桌服务员的情绪产生波动,不好说是什么样的情绪波动,总之服务员看上去跟刚刚有些不一样了。
“牙签”对服务员来说意味着什么?
收起牙签,服务员又回到原位。
坐在她对面的小美颤抖着打了一个响指,嗓音发颤问:“我们……吃菜吗?”
没有人回答她。
小美身边坐着已经是尸体的耳钉男,可能是过于害怕,她的“精神值”似乎又有所下降。
没有人能回答她。
守则里说得很含糊,只有【守则8】的最后有六个黑色的加粗字体“不可浪费食物!”。
“用餐须知”的第5条内容也说过“请不要浪费食物,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甚至后面还附带小字:“提供多少就吃多少!”
不吃就一定是浪费吗?
而且,是一个人吃一道菜?还是所有人都要吃?
怎么吃不算浪费?由谁来吃不算浪费?
“叮铃铃!”
所有的服务员再一次“唰”地一齐面向出菜口。
出菜口突然又打开,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手臂伸出来,再次竖起两根手指,喊道:
“第二道菜,每桌两人,赶紧来!”
主播们都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同桌那一具或两具湿漉漉的尸体上。
连有攻略的罪高殿都在制作第一道菜上死了个人。
这个时候,有人会选择离席吗?
“啪哒。”莫理打了响指:“我去。”
她现在急需要搞清楚之前两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干坐在大堂里没办法获取太多信息,而且她刚刚已经通过道具【弥留遗言】看到了眼镜男的记忆,也知道如何转换身份当“帮厨”,存活率应该比其他一无所知的人大很多。
站起身后,准备邀请刚刚有“帮厨”经验的人民毕一起去。
她有话要问他。
这个副本限制着主播的发言跟行动,想要知道全部的信息,光靠一个人
,是不行的。()
“”
?鹤吾提醒您《规则怪谈直播间[无限]》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人民毕手刚抬起,金发男就率先打了响指,他看着莫理说:“我也去。”
只能两人离席。
金发男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席,人民毕就只能呆在宴会厅里。
莫理立刻明白金发男这么做的原因:现在桌上的“菜”对大家来说都是未知的,与其将自己的命运赌在“吃或不吃”上,不如离席去找找线索,同时也能躲避当下的抉择。
简而言之。
金发男不想吃这道烤乳鸽,他想通过去后厨,逃避吃菜这个行为。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服务员兴奋地回应着。
现在只能由她跟金发男两人去“接受主厨的邀请”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
后门处的服务员适时为他们开门,后门服务员的工作范围似乎就只有后门的开关。
莫理没做过多停留,从后门出来站到走廊上,走廊上已经有另一个服务员在那里等着。
“请随我来。”服务员说。
酒楼的走廊和在眼镜男视角中看到的一样,发黄的地毯,污秽的墙角,两侧墙壁上有一些相同的门,每扇门都紧闭着,应该是一个个包间。
但门上却全都没有编号。
头顶天花板上的灯也确实是五颜六色。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莫理和金发男出门后往左边走,不一会就能看到楼梯口,楼梯口右侧就是那扇能够进入后厨的小门。
它依旧打开着,门洞上发黄的塑料帘像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里面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第二道菜是什么来着?刚才主厨说了吗?
莫理感觉到一丝不安,刚刚第一道菜的时候,穿白色金领厨师服的“主厨”和后厨里穿黑色红领厨师服的“主厨”都达成一致——烤乳鸽。
但刚才白色主厨邀请来第二道菜的帮厨时,却没有说明菜品是什么。
塑料帘里还是之前眼镜男看到的那个腌制间吗?
莫理像是想起什么,她看向身旁引路的服务员,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鼻血,然后“啪哒”打了响指,对她说道:“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
【守则10:可以频繁上洗手间,但这总会付出代价。】
“……”服务员看着莫理脸上的鼻血,迟疑片刻才回答:“当然,我带您过去。”
“喂喂,你要干嘛?!”金发男见状,用不悦的口吻质问莫理。
“上洗手间。”莫理回答。
“学生妹就是麻烦!”金发男嘟囔着,他看了一眼后厨的门口,咽下口水,虽然眼前这个学生妹一看就是送死的料,但他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后厨。
他斜眼看着莫理说道:“我也要去!”
服务员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瞧了他一眼,像是默许了一样,然后转身朝来时的走廊前进。
莫理看着近在咫尺的楼梯口——
() 向下能到一楼,
向上能到楼,
全都是未知的空间。
刚才看弹幕中提到,在她失去记忆的这两个小时内,她曾经去过楼。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通往楼的楼梯一片漆黑,上面没有任何灯光,凝重得如最深的夜色。
“怎么了?快点吧!”金发男见莫理不动,也不敢乱动,他站在服务员身后催促道。
莫理最后往楼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先跟上服务员的脚步。
她要先去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眼镜男看到的“B1帮厨守则”,【守则3:后厨区域中禁止出现血液!】
顺便她也想去看看上洗手间的代价是什么。
守则中说可以“频繁”上,说明应该没有太多危险。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酒楼的走廊十分违和,这从最开始通过眼镜男的记忆就能感受得到,不论是地面肮脏的地毯,又或者是头顶变幻的彩灯,都让整个走廊显得浑浑噩噩,走在其中几乎摇晃起来。
对,字面意义上的摇晃,让人头重脚轻。
两侧的包间房门,为什么都不标明房号?
莫理出来的时候,特意牢记宴会厅的门是在走廊中部,离楼梯口隔个房门,但是往回走的时候,数过个房门,前方的那面墙和那扇门,看起来熟悉又陌生,门和门之间的距离感也和出来时的印象不太一样。
而且,这次服务员带领她和金发男两人前往洗手间的路上,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就像是在等待什么,经常会有那么一小会,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只剩头顶的灯光变幻。
“她在干什么?”金发男小声嘀咕着。
莫理不敢走到服务员之前,也不敢离她太远,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身后走走停停,而金发男则跟在莫理身后,莫理能清楚地听见金发男的抱怨。
离开餐桌后,玩家们的对话似乎就不用受到“用餐须知1”的约束。
不用再靠打响指来交流了。
莫理也不清楚,她只是奇怪:“这么久了,都没其他主播愿意出来吗?”
金发男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从她们走出宴会厅到现在,虽然没过太久,但一直都在走廊上,从始至终没见到其他主播选择离席出来。
其他人都那么谨慎吗?
金发男往身后的走廊看一眼,离楼梯口已经很远,两人跟着服务员也快来到走廊尽头——这条看着不到十米远的走廊,走了这么久吗?
他隐隐感觉不安,又不敢自己回宴会厅里看,只能跟上莫理的脚步。
前面服务员停下了。
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由两个小的台阶垫高地面,这里就是好运来大酒楼的洗手间,圆形立柱分开两边,往左能进入男厕,往右则是女厕,中间向内齐平,有整面洗手台。
洗手台水龙头略显老旧,墙壁的瓷砖也剥落两块下来,露出里面的水泥墙。
洗手台上原本应该嵌着镜子的地方,此时只留下一面空墙。
还没装上镜子,或者说,镜子被挪走了。
此时的空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B1卫生间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