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韦恩庄园。
自昨夜收获“惊喜”后,温德尔现在看这一家子哪哪都觉得不对劲。坐在餐桌边用早餐,除了达米安,剩下所有人无不满脸困倦。
布鲁斯双手举着报纸。封面是扛着火箭筒的红头罩和端着加特林的黑面具遥遥相对。标题用醒目加粗的黑体写着“红头罩vs黑面具!地盘之争?积怨已久!带你细数两大黑|帮头子的恩怨情仇!”
报纸将布鲁斯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他维持这个动作已有十几分钟之久,看样子短时间内还没有翻页的打算。
提姆更是不必多言。他是家里的幽魂,永远带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和浓重的黑眼圈到处飘荡,所过之处还留下阵阵咖啡的香气。今天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样子一会有正事要办。
杰森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面包上抹黄油,动作机械。温德尔毫不怀疑如果端走杰森面前的面包,他依旧会维持这个不断涂抹的动作,然后对着空气咀嚼。
至于迪克,与他的弟弟们相较,他看起来清醒得多,或者说,正在强打精神。他今天把自己打扮得格外帅气,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浅蓝的衬衫和他的眼睛交相辉映。
“小D,给我递一片吐司。”迪克朝着达米安点了点他手边的那盘全麦吐司。
“我也要一片。”杰森将涂满黄油的面包推到一旁,决定从头再来。
听到他们的话,达米安冷哼一声。他发泄一般将手里的餐刀往盘子里恶狠狠一戳。餐刀精准地插进本尼迪克蛋,又贯穿其下的生菜、胡萝卜和西红柿片,稳稳地立在盘子正中央。
伴随着蛋黄流淌的滴答声,温德尔隐约听见一声瓷盘开裂的脆响,可除他之外,所有人面不改色,充耳不闻。
达米安伸手端起那盘全麦吐司。
吐司约莫有七八片,在小碟子里堆得高高的,达米安看都不看一眼,用丢飞盘的手势朝着桌子的另一端掷去。碟子在空中打着转,八片吐司受力后高高飞起,顺着惯性一起向前,在空中发出呼啸声,仅凭声音就知力度不小。这根本不该是一个小学生该有的力量和技巧,偏偏餐桌旁的所有人都视若无睹,不以为奇。
罗宾的伪装技巧不行。温德尔默默点评。但凡换个人坐在这里,绝对会对达米安的这手技术产生怀疑。
当然,温德尔想归想,面上却和所有韦恩一样淡定。他坐在位置上,悠然自得地捧着咖啡杯,目送那只碟子和七八片吐司从自己面前飞过。
碟子完美地路过温德尔的座位后,他的行进路线遇到了一个障碍,那就是提姆垂在咖啡杯上的脑袋。
温德尔正想出声警告提姆,却见这孩子不紧不慢地向后一仰脖子。
小碟子不偏不倚擦过提姆的鼻尖,六七片片吐司越过提姆的黑发继续向前,提姆半阖着眼,突然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餐盘往前一推。与此同时,一片吐司在空中小幅度地晃动,随后突然下坠,不偏不倚落进提姆的餐盘中央。
“我够了。”提姆慢吞吞地拖回餐盘,又把自己埋进了咖啡杯里。
碟子和剩余吐司其势不减,继续向前,转眼来到杰森面前。
杰森懒洋洋地一挑眉,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黄油刀向上一举,像是箭矢射中飞鸟,精准地贯穿一片吐司。
“谢了。”杰森将吐司摁回自己的餐盘,继续自己的涂抹工作。
看到那只高速旋转的碟子和那堆速度不一的吐司时,迪克叹了口气。他一边强调“我只要一片啊小D”,一边伸手托住碟子,像是表演杂耍般灵活地接住一片片自由下落的吐司,甚至还贴心地调整角度,让吐司边对边、角对角,叠成完美的立方体。对上温德尔的视线,迪克微微俯身,
得意地摆出一个谢幕姿势。
“温德尔,你要吗?”迪克向前递了递盘子。温德尔微笑着摇头。
“布鲁斯,你要吗?”迪克转身扒拉布鲁斯面前的报纸,将盘子堵到他的面前。
“放着吧。”布鲁斯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报纸,他抬起眼,漫不经心道:“今天轮到谁送达米安上学了?”
“我。”杰森黑着脸抬起头,对着达米安不客气道:“只有摩托,爱坐不坐。”
“我今天可是打了发蜡!”达米安愤怒道。众人这才发现这孩子今天不仅穿着哥谭小学的制服,还打了领结、抹了发蜡,看上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有女朋友了?”杰森不怀好意地拱火。
“今天是他们和哥谭中学的联谊日。”赶在达米安发火前,提姆突然插嘴解释。他喝了一口咖啡,勉强睁开一双困倦无神的眼睛:“本届十全赛的冠军受邀去给小学生们传授学习方法。达米安作为他们小学的优秀学生代表,负责接待我们。”
说到这里,提姆想起了十全赛前达米安对自己的嘲笑,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意味拉满的笑容,温声道:“优秀学生代表,你看过我获胜的录像带了吗?你一会儿还要分享观后感呢。”
“TT”达米安不屑地扭开头。
“既然如此,提姆,今天你送达米安上学。”布鲁斯安排好提姆,又望向迪克:“你去接?”
迪克点点头,答应得爽快:“行。我和祖父见完面,正好去接达米安放学。”
“那布鲁斯你们有什么安排?”提姆放下咖啡杯,询问道。
“我们居家办公。”温德尔含笑。无视布鲁斯瞬间瞪大的眼睛,温德尔面不改色地朝着提姆举杯示意:“是时候让韦恩总裁上班了,我会监督布鲁斯处理完公司文件。”
提姆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可太好了。”
……
中午。
冰山会所。
看到布鲁斯和温德尔进门,侍从们深深俯身鞠躬,经理捏着领口的耳麦低声几句,不多时,满脸堆笑的会所老板——奥斯瓦尔德·科波特,aka企鹅人,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他穿着白西装、黑马甲,配着同款的华丽领巾以及黑色礼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考究的金色单片镜。可这一副古典风格的绅士打扮不仅没有让企鹅人沾上一丝“上流”的边儿,反而越发将他衬托得又矮又胖。
“布鲁斯!温德尔!”企鹅人故作亲昵地喊着两人的教名,眯缝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滴溜一转,笑容越发真诚。他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寒暄道:“布鲁斯!我的朋友!你有段时间没来我这儿了!”
布鲁斯俏皮地推托几句。企鹅人又转向温德尔,满含喜悦地问候道:“温德尔!好久不见!你还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
温德尔含蓄微笑:“慕名已久。”
听到温德尔的恭维,企鹅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堆挤在面颊上的肥肉也被震得不停乱颤:“温德尔,布鲁斯,快来!我带你们参观下我的会所。”
“温德尔,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来这里用餐?”布鲁斯一边跟着企鹅人,一边偷偷和温德尔咬耳朵:“留杰森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太好?”
两句话槽点颇多,温德尔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罗宾的伪装技巧不行。蝙蝠侠的伪装技巧倒是一流。瞧瞧布鲁斯脸上这犹豫困惑的神情,就跟真的一样。还有杰森……想起今早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温德尔实在不愿将那个扛着火箭筒的壮硕身影和布鲁斯嘴里“害怕一个人在家”的小可怜相联系。
“这是给你的奖励。”温德尔糊弄道:“你一个上午就批完了所有文件,我决定请你吃饭。”
布鲁斯挑了挑眉:“我以
为,奖励应该是一个kiss。”
“总比是坦白一个秘密要好。”温德尔耿耿于怀。
“布鲁斯!温德尔!”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来到餐厅的中央大堂,企鹅人面带骄傲地转过身,示意两人看向他身旁的吧台。
吧台最外沿是一圈品酒的座位,内侧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调酒师,这一切和普通酒吧并无差别,唯有调酒师身后的储酒柜相当新奇,最上方居然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企鹅雕塑,它戴着一顶礼帽,怀抱一柄雨伞,看上去憨态可掬,令人眼前一亮。
不难联想,这只企鹅是照着奥斯瓦尔德的形象设计的,它被刻意摆在全场最中央的位置,无论在哪里用餐,来客都无法无视它,相当符合企鹅人偏爱华丽和高调的行事风格。
企鹅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两人,温德尔正想应景地夸上几句,一直盯着雕像的布鲁斯却冷不丁地开口:“奥斯,这个是企鹅吗?”
“当然!”听到布鲁斯这么问,企鹅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不由地沉下语气,阴恻恻道:“布鲁斯,你没见过企鹅吗?”
“当然见过。只是……”布鲁斯抬手指了指,三人顺势望去:“它和我见过的企鹅,都不太像。”
说“不太像”,其实已经相当委婉。企鹅雕塑的长喙似乎被削去一半,无端短了一截,而两只豆豆眼却又被人凿了几锤,裂纹从凹陷处蔓延,致使企鹅的眼睛比原来大了数倍,猛地一看,竟有些枭鸟的意味。
“看久了,倒有点像……”布鲁斯歪了歪头:“猫头鹰?”
企鹅人一个踉跄,猛地歪向吧台。
他扑腾着控制平衡,双手好不容易扒住吧台,却带翻了上面的玻璃酒杯。一时之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企鹅人面色难看地抬起头,他扫了一眼雕塑,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挪开视线,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调酒师厉声斥道:“雕塑开裂了怎么不通知我?快给我撤下去!丢尽了我的脸面!”
再转身,企鹅人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他对温德尔和布鲁斯挤出笑容,示意两人跟着他继续前进:“雕像没什么好看的,前面才是我得意的收藏品。”
企鹅人所谓的“收藏品”,就是各种珍惜鸟类的**标本。大到丹顶鹤,小到快要灭绝的苏门答腊地鹃,都在其中。这些标本的羽毛鲜艳光泽,动作也别有趣味:蜂鸟采蜜、丹鹤仰颈、大鹏展翅……看上去栩栩如生。
见到自己的得意收藏,企鹅人的脸色终于彻底缓和,他正想和温德尔炫耀几句,无意之间却对上布鲁斯若有所思的视线,看到韦恩欲言又止的表情,企鹅人突然有了一种不祥预感:“布鲁斯,你别……”
“奥斯!”布鲁斯上前一步,抢先道:“你是哈迷?”
“什么?”企鹅人一怔,警惕地反问道:“什么哈迷?”
“别装了,奥斯,你肯定是哈迷!”布鲁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指向企鹅人的身后:“你看,叼着信封的猫头鹰……这是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吗?”
听到“猫头鹰”三个字,企鹅人顿时面色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正巧对上身后猫头鹰标本两只锐利的黄眼睛。
这是企鹅人的藏品之一,林斑小鸮的标本。
这件标本原本被安置在一旁的树枝上,企鹅人将其设计成闭眼敛翅的模样。可如今标本双目圆睁,利爪前伸,一对黄眼睛直勾勾盯着企鹅人,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更可怕的是,猫头鹰锋利的鸟喙里居然叼着一封信,上面明晃晃写着他的大名:
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收】
“快打开看看,奥斯!”布鲁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企鹅人鬓角的冷汗。他兴致勃勃拉着温德尔凑到企鹅人身旁,催促着他去接过信
封。
“快点啊,奥斯!”布鲁斯不断催促着,把他那套任性纨绔的范儿发挥得淋漓尽致,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意思。企鹅人试图顾左右而言他,布鲁斯油盐不进;他又尝试着越过两人离开,奈何人胖腿短,总被布鲁斯一把拽回原地。
“够了!”
企鹅人终于生气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保镖立刻出现。
他们各个人高马大,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包围了温德尔和布鲁斯,逼得两人不断后退,任凭布鲁斯如何道歉示好也不肯停下。直到温德尔两人退到了猫头鹰标本身边,一直冷冷围观的企鹅人才终于喊停。
“你不是对那个感兴趣吗?”企鹅人冲着布鲁斯扬了扬手里的雨伞拐杖,指挥道:“去拿那封信。”
“你早说啊。”布鲁斯眨了眨眼,俏皮道:“是你自己把‘入学通知书’让给我的哦。”
企鹅人面无表情。
布鲁斯故作扫兴地耸耸肩,转身去够信封,但有一人却比他更快。
温德尔从鸟喙里取下信封,行云流水地撕去封口、展开信纸——
看到信纸上的那行字,布鲁斯和温德尔皆是一怔。
企鹅人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绷。他抹掉额间冷汗,紧握手中雨伞,暴躁低吼:“上面写了什么?”
温德尔将信纸缓缓翻转,展示给企鹅人:“上面写着……”
“今夜凌晨,利爪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