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怀远县很是热闹,主街道上更是因为黄、李两家的少爷施粥而人群聚集。
怀远县的大雨下了—个多月,黄家和李家施了半个月的粥,再这一片已经成为了名人,此番这两人就那么不甘示弱的站在朝朝的面前。
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朝朝看着周围的百姓,心中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偏偏这两人完全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不约而同的想要过来和她搭话。
“柳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是府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李林迫不及地问道。
还没等朝朝回答,黄元毅就将李林赶到了一边,“柳姑娘,你既然有空,不知徐姑娘可有空?”
李林有他自己的心思,而黄元毅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俩倒是知道对方的目的,也知道并没有什么冲突,但却没有好好商量的打算,何况两家又是竞争对手,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吵起来。
平时没见着人都会吵得不可开交,这会儿也是一样,—言不合就闹腾起来。
朝朝看的无奈至极,无意回答黄元毅的话,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林,见他们两个吵起来,便故意歪曲事实,“黄少爷,李少爷,你们二位慢慢的聊,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李林和黄元毅—听到这话立马就闭嘴,两个人也忘了先前在吵些什么,两个人—个比—个老实的站在朝朝面前。
“我们没有话聊。”
“对对,我和他有什么话好说的?”
李林的目的是和朝朝搭话,黄元毅的目的这算是问徐云的下落。
这事情难如登天,机会更是稍纵即逝,所以谁也不想让谁。
他俩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争吵,还是没忍住,又吵了起来。
朝朝却只当不知道,和他们说了告辞之后便拎着自己的篮子要走,李林和黄元毅纠结万分,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最终还是黄元毅脸皮厚,请朝朝留步,“柳姑娘。”
“什么事?”
“我们黄家是开镖局的,所以对于施粥这件事那是一窍不通的,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能不能…”黄元毅被朝朝和李林两个人看着,那张脸涨得通红。
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咬牙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能不能帮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这分明就是临时找的借口,黄家施粥都已经半个多月,黄元毅到底是怎么能想出这种借口来的?
李林虽然在心中腹诽,但同时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他刚刚怎么就没有抢占先机呢?
最终李林只能看着朝朝走到了黄家的粥摊前头,认认真真的暗了过去。
看到这—幕的李林差点儿将—口牙都咬碎了。
而躲在暗处的裴铮,早已经按捺不住,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个喋喋不休的黄少爷赶得远远的,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朝朝的面前。
朝朝看着明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还非
要硬挤的黄元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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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爷,粥棚什么问题都没有,还请放宽心。”
“可是柳姑娘我……”黄元毅还想说点是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好说的。
另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的李林迎了上来,“柳姑娘…”
“李少爷若说也要问粥棚的事情,不如去黄少爷家的看看,他们家的粥棚搭的极好。”朝朝两句话,就将李林的想法尽数扼杀。
他看着朝朝,又看了看黄元毅,心中别提有多不满。
眼看着借口已经找不成,李林也就不再纠缠,便提出要送朝朝回府,“柳姑娘,我恰好还有要事要同徐姑娘商议,不如就让我送你回府吧。”
朝朝清楚李林说的是什么事情,对于谈生意这件事,她责无旁贷的,但并不想再这样的情况之下。
就在朝朝在纠结如何就拒绝的时候,裴铮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句:“柳姑娘。”
他的出现,让原本争锋相对的李林和黄元毅齐齐的皱眉,两人虽然也有恩怨,但这个时候私人恩怨显然不值一提。
两人一致看向裴铮,
而裴铮压根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他慢吞吞的从对面走了过来,在朝朝的面前站立。
朝朝方才满腹心思都在应对李林和黄少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裴铮,此番看见他,心中倒也不是很奇怪,她早就猜测裴铮在怀远县,但并不知道他在何处。
今日和荀烈见面时没有见到裴铮,朝朝还以为,他要一直躲着自己,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的出现。
只是这称呼是怎么一回事?
裴铮面对朝朝疑惑的眼神,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大自然,但他还是微笑的看向朝朝,“柳姑娘,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裴铮的脸色还算冷静,但也只有面上还冷静,如今内里是个什么模样,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心生忐忑,生怕会被朝朝拒绝。
朝朝不知道裴铮这又是跟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方才听到了多少,她的确不想和黄元毅还有李林多说什么,但她更不想和裴铮有瓜葛。
但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坡而下,“黄少爷,李少爷,我还有事,你们两位自便。”
朝朝说完,便随着裴铮一起离开。
李林和黄少爷见状,更是恼恨方才为什么要吵架,本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都怨你。”黄元毅有些烦躁的看了一眼李林,“我不过是想找柳姑娘问—问事儿,你就非得跟我争?”
李林如何不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同协作?
但有些事情还真是没有办法的,也许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以至于李林看见黄元毅,唯—的想法就是跟他吵—架。
“现在好了,人都走了,你高兴了?”黄元毅烦不胜烦。
但他很快就想起了酒楼的那一幕,虽然不知道裴铮的身份,但那般的架势,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方才
() 那位工资,非富即贵,黄元毅饶有兴味的看着李林,“你是不是喜欢柳姑娘?”
李林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意。
他并不奇怪黄元毅知道,但是黄元毅这个玩味的笑容,就让李林很是反感,方才带走柳姑娘的人让他同样心生警惕,于是便下意识的开口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方才那男子的身份?”
“我并不知道那人的具体身份,不过他和柳姑娘像是旧识。”黄元毅也没有卖关子,毕竟这些事情是自己当日在酒楼看的清清楚楚的。
为了这件事,黄元毅曾经还有所误会。
只是黄元毅并没有说的太具体,只说他们二人像是旧识,他并不乐意说一个姑娘家的隐私。
而李林便因为黄元毅的一句话,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像是旧识…
他开始忍不住的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旧识?
难道,方才的那位男子,认识柳姑娘那早就死了的丈夫?是过来故意破坏的?
李林想到这里,早已经没了继续针对黄元毅的心思,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甚至还开始问黄元毅,他要怎么办。
黄元毅心说他哪里能知道?
但是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帮忙出谋划策,只不过黄元毅根本没想到,李林的想象力居然会这么丰富,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李林愁眉不展,一直缠着黄元毅说话,而另一边,朝朝和裴铮离开之后,他们俩的情况却不像另外两人想象中的那般和睦。
走到无人处,朝朝便停下了脚步,喊住了—直在前头走着的裴铮,“裴大人。”
裴铮听到这个更加生分的称呼,心情就变得更糟糕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朝朝。”
“今日多谢裴大人解围。”朝朝—板—眼的道谢,裴铮无奈的看了一眼他们走出来的距离,不过二三十米,才看不到人影,她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吗?
“你我之间,不用这般客气的。”
“自然是要的。”朝朝的声音并没有很刻薄,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温柔,“我和大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大人今日仗义,帮了我的忙,自然是要道谢的。”
裴铮—听见这生分的话,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朝朝,我说过的,你是我…”
“裴大人。”朝朝出声打断了裴铮要说出口的话,她并不想听到裴铮再说她是他的妻子,这些话听得多了,除了徒增伤感便是引人发笑,何必呢?
“有些话就不必翻来覆去的提,我也并不愿一次又一次的说起,听着也挺没意思的。”
“朝朝,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她浅浅的皱起眉,像是不能理解,裴铮为何一定要纠缠,明明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为什么裴铮就和听不懂一般?
“裴大人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不愿意听懂?”
裴铮所有想要解释的话,均败在朝朝的询问之
下,她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当真觉得疑惑,她全然不明白,裴铮为何可以这般的固执。
“怀远县突降暴雨的那一日,我曾去找过你。”
裴铮看着朝朝很是认真的开口,他原本以为这一段往事会永远的埋藏在他的心里。
但如今,他却鼓起勇气想要告诉她。
那一日想明白的事情。
那一日想通的一切。
那一日他鼓起勇气想要说的话。
明明万事俱备,却被一场暴雨打断,他眼睁睁的看着朝朝离开,无力阻止,也就丧失了勇气。
朝朝冷不丁的听裴铮提起那一日,心中有些难受,那天她很清楚的听到了裴铮的声音,只是她不能回应,也不想回应。
她甚至都不知道裴铮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她连派人去看一眼都不曾。
“朝朝,我想告诉你,我后悔了。”
裴铮的声音很轻也很淡,他来到雍州之前,曾经告诉过母亲,他做错了。
昔日他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母亲,今日也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朝朝。
只是朝朝听到这些话,心中浮现出的却是茫然,他后悔了吗?
他后悔了什么?
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就算后悔了,又能如何?”朝朝轻声的反问道,“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你可曾记得,昔日告诉我你要成亲时候的模样?”朝朝记得清清楚楚,往日鲜血淋漓的伤口再度被剥开,朝朝痛的难以呼吸,可她却不想放过另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后悔呢?
他就应该一直一直的坚持下去,永远也不要后悔,然后她就可以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当中,将他忘记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裴铮现在来告诉她,自己后悔了呢?
“你说,那是天子赐婚…”
“朝朝,不要说了。”裴铮有些受不住的闭上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些哀求,“朝朝,不要再说了。”
那些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刺痛的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裴铮也同样的痛苦,随着时间的过去,他愈发的不能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裴铮看着朝朝,开口和她道歉,“是我不该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是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让你陷入痛苦当中。”
“你我拜了天地,签下婚书,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该因为逃避那边经历,而逃避这一切。”
裴铮逃避的从不是柳朝朝,他逃避的是作为阿阳的曾经。
当这段记忆成为他最重要的回忆时,裴铮才发现自己的逃避,到底有多么的可笑。
裴铮一字一句的忏悔着昔日的过错,朝朝认认真真的听着,她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些的时候,会很激动,可事到如今她听到这些,却只觉得有些惆怅。
面对裴铮的道歉
,朝朝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她只是很平静的问他,“裴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中接走孩子?”
“…你家?”他听着这个称呼,有些难以置信。
“对,我家。”朝朝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裴铮,轻轻的笑了起来,“那里有我喜欢的长辈,也有我敬重的姐姐,那里就是我的家。”
裴铮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但是他今日却并不想将玖玖接走,所以她避开了朝朝的视线,“我今日只是恰巧路过怀远县,晚上就要离开。”
她看着裴铮,也不知道这些话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
但裴铮的目的是让她相信,“怀远县受灾并不严重,但还有更多地方的百姓们饱受折磨,所以我今日还要去当地看一看情况。”
荀烈也同样是这个意思。
朝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她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的手紧紧的握着篮子,捏的指骨泛白,她已不知道自己握着的是什么东西,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她看着面前的人,虚虚的开口,算是接受了这番说辞,“既如此,等到裴大人什么时候忙完了,再来接孩子吧。”
朝朝算是信了裴铮的说辞,她转身,默默的朝着徐府的方向走去,她全身僵硬,像是无法思考。
裴铮却是不由自主的拦住朝朝的去路,走上前一步,抓着朝朝手中的篮子,那被她掰开手指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疼痛和惨烈,让裴铮再也不想体验第二回。
“裴大人,可还有事?”朝朝像是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话,一切的一切仅凭本能。
“我…朝朝,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裴铮的声音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想来也是,顺风顺水二十余年的裴世子,何曾有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
“给我一个弥补和赎罪的机会。”裴铮说的认真,而朝朝的心,却毫无任何波澜,她的心,早就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怎么样都填不满。
她并不知道要怎么给裴铮机会,“裴大人,人要往前看,您为什么一定要抓住过去不放?”
朝朝其实更想问,裴铮为什么一定要抓着她不放?
“我们之间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吗?”朝朝的声音有些残忍,但陈诉的都是裴铮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是,我们之间的确结束了。”裴铮的心里乱极了,这些昔日从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在面对朝朝,他依旧鼓起勇气坦诚。
“可是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裴铮坦坦荡荡的开口,“我知道过去是我做错了,我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朝朝听得分明,却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怎么重新开始呢?
“裴大人日理万机,还是去忙正事要紧。”
“朝朝,你当真这般不愿意见到我吗?”
“放手。”朝朝看着篮子上的手轻声的说道。可裴铮如
何愿意?两人坚持不下,朝朝便率先放了手。
“您若是喜欢的话,赠予您便好。”
裴铮便拎着那个篮子手足无措,他看着朝朝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朝朝…我…”
“您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在这种小事上一味的浪费时间,实在是不值得。”
裴铮听不得这种话,拦住朝朝的去路,声音也变得有些不一样,“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
“可无论值不值得,都不是我想要的,你不能强迫我接受。”朝朝的语气很轻,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宛如利刃一般的扎进裴铮的心。
割的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裴铮看着朝朝,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但却不知从何说起,“朝朝,你对我…”
朝朝转身,似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仿佛是在等下文,可裴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生怕得到的答案是他最不愿听到的。
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会闹得不欢而散,他知道,这五年改变的太多太多,朝朝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姑娘,她不需要依靠他,她从不需要别人。
她就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且平淡。
这些都是裴铮不能带给她的。
裴铮看着她,声音中带着许多的惶恐,“那玖玖怎么办?”
他失了所有的筹码,只能抓住唯一的机会。
裴铮迫切的想要抓住彼此之间的联系。
朝朝的心有了一些微微的刺痛,可面上却并不显,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态度,“只要裴大人带他回京城,再也不要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玖玖便会忘记我。”
“玖玖会有很光明的未来,他的光明未来是不需要我的。”
“只要您不再纠缠下去,一切都会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你当你的镇南侯世子,我做我的乡下农女。而玖玖还是玖玖。”朝朝的心中早就有所决断,这些话在心中演练了千百次,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原来心还是会痛的。
“他从前不知我,只要你不提,他日后也不会知我。”
“既然不知道,那就一辈子瞒下去,就当是你对我最好的道歉。”
“裴铮,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