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蝶转眼望去,只见杨梦寰闭着双目,盘膝而坐、头上汗水滚滚,显然正在忍受着无比的痛苦,不禁心酸,想起昔年替他疗伤之时,赤体相对之事,心头怦然跳动,自从那日之后,一缕柔情,竟然不知不觉的系牵在杨梦寰身上。当时。因年纪幼小,还觉不出什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关爱之情,与日俱增。
她化名无情仙子,游荡江湖,希望能藉以排除满怀情愁,那知阅人愈多,愈觉杨梦寰的君子风怀,可敬可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此刻见他运气抗毒,心中又怜又痛,缓缓放下了沈霞琳,冷冷说道:“陶玉,你是想死想活?”
陶玉道:“想死怎样?想活如何?”
赵小蝶道:“你如想死,我就施展剪脉手法,震断你全身几处主要经脉,让你先承受半年恬罪然后再死。”
陶玉吃了一惊,暗道:这剪脉手法的惨酷,尤甚过分筋错骨,她如真要用这等手段对我、这个活罪,可是受的大了……
只听赵小蝶接道:“你若是不想受那剪脉之苦,那就快些拿出化血神针的解药,和童淑贞等解毒药物,我就放你归去。”
陶玉心中原很畏惧,但听完几句话后,胆子却突然一壮,冷笑一声,道,“捉虎容易放虎难,你如是放了我陶玉,日后我再也不会上你这个当了。”
赵小蝶道:“你虽然鬼计多端,可是我一点也不怕你。”
陶玉道:“我如果给你的是假药,你又如何知道?”
赵小蝶道:“我看他们服下药物,伤势好了之后才放你。”
陶王暗暗叹息一声,想到这番心机又是白费,不禁心头惘然,但性命要紧,势又不能不答应,只好说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怕我交出解药,你又改变心意,不肯放我,我岂不是又上了你一次当?”
赵小蝶道:“我说出之言,向无不算,说过放你,决然不会食言。”
陶玉冷冷说道:“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岂肯再被你欺骗?”
赵小蝶颦起了秀盾,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陶玉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我要那杨梦寰讲一句话。”
赵小蝶道:“他正在运气调息,那里有工夫和你说话。”
陶玉看出他对杨梦寰关心极切,借爱之情,溢于言表,哈哈一笑,道:“如是那杨梦寰不肯说话,在下只有拼着忍受剪脉之苦了。”
赵小蝶暗惊道:如是他真的不肯拿出解药,要和那杨梦寰同归于尽,这倒使我为难了。
两个心中都有着畏惧,但是谁也不愿先行屈服,彼此沉默相对,都有着措词为难之感。
沉默延续了一盏茶工夫之久,赵小蝶突然举起手来,道:“我先震断你几处脉经之后,再设法搜寻解药。”
陶玉道:“可惜解药并未藏在我身上。”
突听杨梦寰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望了赵小蝶和陶玉一眼,脸上泛起了一缕笑容,道“赵姑娘,你终于擒住了陶玉,快些杀了他吧!”
赵小蝶道:“杀了他轻而易举,可是你……”
杨梦寰笑道:“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赵小蝶叹道:“你就不替沈姊姊想想么?”
杨梦寰强振精神说道:“因一二人的生死欢乐,误了武林千百同道的生命,岂不是罪莫大焉,赵姑娘快请下手。”说完话,似已支撑不住,闭目倚在车轮之上。”
赵小蝶冷然对陶玉说道:“你听到他的话了?”
陶玉道:“听到了。”
赵小蝶道:“他要我杀了你!”
陶玉道:“姑娘如著觉着可行,那就尽管下手。”
赵小蝶摇摇头道:“我不能看到他们毒发身死。”
陶玉道,“除我之外,世间再无人能找得那解药存放所在。”
赵小蝶手指挥动,点了陶玉五处大穴,放开了他的手腕说道:“那解药现在何处,只要你不使手段,我就立刻放你。”
陶玉道:“好,在下再相信姑娘一次。”一抬右腕,竟是无法抬动,接口说道:
“你点了我右臂穴道,要我如何取药。”
赵小蝶道:“你左臂未点,为什么不用左手。”
陶玉挥动一下左臂,果然可行动自如,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白色丹丸,道:“如果姑娘先搜在下之身,也不用谈什么条件,这解药早已被你取去了。”
赵小蝶右手一伸,夺过玉瓶道:“你那化血神针,可曾带在身上。”
陶玉道:“带在身上。”
赵小蝶道:“取出来给我瞧瞧。”
陶玉一时间想不出她用心何在,取出了一枚化血神针,道:“这就是了。”
赵小蝶取过化血神针,猛然在陶玉身上刺了一针,道:“如果这药可解化血奇毒,你就也吃一粒吧!”倒出一粒白色丹丸,递了过去。
陶玉脸色一变,道:“这些年来,你当真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赵小蝶道:“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该老实一些,如是再想耍什么花枪,那是自我苦吃、可别怪我了。”
陶玉道:“这瓶中之药,可解童淑贞等身上之毒。”
赵小蝶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得试过才肯相信,这瓶药我先收着了。”
陶玉虽然被点数处穴道,但他内腑并未受伤,仍可运气调息,当下闭上双目,暗中运息。
赵小蝶突然站了起来,喝令四婢,把沈霞琳杨梦寰和陶玉,移放在车上,疾驰而去,车行不过两三里路,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只震的大地颤粟,惊马长嘶。
赵小蝶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那燎原大火处,尘土弥天,几乎掩去了那高涨的火势,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忖道:如若我还在那大火旁侧停留,就算不死,亦将被那尘土掩埋
付思之间,瞥见十数丈外,有几条人影,闪闪缩缩的随在车后。
囚个玄衣美婢,一个驰车,一个开道,两个随在车后相护。
但那车后有人追踪之事,两个随车美婢,显然未曾发觉。
赵小蝶暗施传音之术,警告了车后二婢,缓缓放下车帘,道:“陶玉,你的手下鬼鬼祟祟的随在车后,可是想找个救你的机会么?”
陶玉睁开双目淡淡一笑,道:“他们忠心为主,如是救不走我,决然不肯甘心。”
言罢又闭上了双目。
赵小蝶怒道:“你已被我生擒活捉,还摆的什么架子,恼得我动了怒火,挖出你两颗眼珠儿,瞧你还闭不闭眼睛。”
陶玉心中暗暗惊道:此女不似若兰那般多谋善虑、颇识大体、也不似沈霞琳那般善良温和,下不得毒手,她如真的恼起火来,恐怕连杨梦寰和沈霞琳的生死都不管了……。
但他为人阴沉,心中虽然害怕,表面上却是仍能保持镇静的神情,冷冷说道:“在下要闭目调息,以抗那化血神针之毒。
赵小蝶道:“你如肯早些拿出解药服下,岂不是不用再运气抗拒那化血剧毒。”
陶玉道:“反正那杨梦寰要死在我陶王之前,我倒是很想瞧瞧这化血神针之毒,发作时的情景。”
赵小蝶道:“我偏要那杨梦寰死在你的后面,要他瞧瞧你毒发哀号之情。”挥动手中化血神针,在陶玉身上一阵乱刺;足足有二三十针,才停下手来,说道:“你如果不拿出解药、我就刺你的脸,刺你的眼睛,刺你的经脉,看看你们那一个毒性先发。”
陶王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遇上了这个莫可预测的姑娘,当真是难惹的很,她如火了起来,什么事都能作的出来,当下说道:“好,我如拿出解药,姑娘可要立刻放了在下。”
赵小蝶道:“等我试过你玉瓶中的解药不假,再放你不迟。”
陶王似是自知难再施展狡计,取下套在右腕的金环,用力一扭,金环突然裂开,倒出了四粒解药,道:“都在这里了。”
赵小蝶取过金环,仔细查看一遍,道,“我不信你只有四粒解药。”
陶王道:“我身上只带有四粒,你如是还不肯相信,尽管请搜。”
赵小蝶道:“杨梦寰伤势已经溃烂。中毒甚重,这四粒只怕不够他一个人用。”
陶玉吃了一惊,暗道:你如给他一人服下,我陶玉岂不要等着毒发身死?当下不由一惊,说道:“这解药对症施用,一粒即可,多服了也是浪费。”
赵小蝶取过解药,说道:“你先吃一粒吧!”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陶玉。
陶玉伸手取过一粒,急急吞入腹中。
赵小蝶看陶玉服下,才放下心,捏开杨梦寰的牙关,投人了两颗丹丸,却把余下来的一粒藏入了怀中。
陶玉只瞧的大感心痛,暗自骂道:臭丫头暴珍天物。
杨梦寰已然用出了全力和那剧毒对抗,但仍是无法长期抗拒那巨毒内侵,此刻已然是剧毒发作,全身高烧,神志已晕迷了过去。
陶玉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已然拿出了全部解药,姑娘不知是否还遵守诺言?”
赵小蝶道:“杨梦寰未醒之前,我还不敢相信你。”
篷车急驰,辘辘轮声,划破深夜的寂静。
对症用药,当真是立竿见影,杨梦寰中毒虽深,但连服了两粒解药,不过一盏热茶工夫,立时高烧尽退,人也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双目,望了陶玉一眼,失声叫道:
“你到此地作甚?”
赵小蝶盈盈一笑,道:“是我请他来替你们医疾的……”目光一掠沈霞琳,冷冷对陶玉说道:“杨梦寰剧毒已解,该设法救这位沈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