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蝶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就很难说了,我究竟是为恶为善,我自己也无能把握。”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刻我体能尚未尽复,如若冲突起来,只不过徒招挫辱,这赵小蝶性格莫测,不知该如何劝她,看来只有请那朱若兰来对付她了。”
沈霞琳却听得大张双目,奇道:“赵妹妹,一个人去作坏事,那是因为他本性迷失,不辨善恶,才糊糊涂涂的做了出来,你既然十分明白了,为什么还难把握呢?”
赵小蝶笑道:“问的好!这中间确有着一种微妙的道理、但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以后咱们再慢慢的谈吧!”轻轻扶着陶玉下了马车。
沈霞琳望了杨梦寰一眼,道:“赵妹妹怎么了?”
杨梦寰谈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你身体好些么?”
沈霞琳道:“全身筋骨酸疼。”
杨梦寰道:“好!咱们先找一处地方,弄好你的伤势再说。”扶着沈霞琳下了马车;这时陶玉和赵小蝶已行至宅院阶前。
杨梦寰放开沈霞琳,双手抱举、高声说道:“赵姑娘,愚夫妇承蒙相救,此恩如山,终身感戴,此刻不便再惊扰姑娘,愚夫妇等就此别过了。”
赵小蝶似是想不到他会突然提出告别的事,神色间一片惊愕,呆呆的站着,那惊愕渐渐为一股羞怒代替,冷笑一声,道:“两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杨梦寰看她激愤之情形,形诸于神色之间,心中暗暗惊道:这位姑娘喜怒难测,看来是就要发作,不便和她冲突,还是早走为妙,急急说道:“不敢有劳。”牵着沈霞琳回身而去,转眼之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赵小蝶望着两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出神,良久之后,才黯然叹息,直向门内行去。
陶玉心中暗道:“此刻不走,便待何时?”消然转过身去;正待举步开溜,赵小蝶却突然回过头来,厉声喝道:“站住!”
陶玉两臂穴道未解,自知难以逃得,应声回头,道:“什么事?”
赵小蝶道:“你要到那里去?”
陶玉道:“杨梦寰夫妇已去,姑娘留住在下,已然没有价值了。”
赵小蝶冷冷说道:“还有三个人,待他们伤势疗好之后,你再走不迟。”
陶玉心知赵小蝶喜怒之间,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如是激怒了她,说不定真会毁诺背信,出手杀人,当下不再言语。
这陶王机诈百出,但遇上了赵小蝶,却有束手缚脚之感,赵小蝶莫可预测的性格,使他无法估测她的意向。
赵小蝶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眉宇间隐隐泛起了怒意,缓步直入大厅。
陶玉悄然相随,一语不发。
这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厅上高吊着两盏垂苏宫灯,十几个佩剑侍婢,肃立厅内,赵小蝶直入厅中一座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指厅角,冷漠的说道:“你如想我遵守信约,放你离去,最好别动妄念,免得我改变心意,杀死了你。”
陶玉心神微震,但神色间还维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笃守信约的人,既然答应了姑娘,决不再施机诈。”盘膝席地而坐,闭目养息。
赵小蝶回顾了身侧侍婢一眼,道:“把那道姑和两个臭男人给我带出来。”
那侍女应了一声,大步而出,片刻之后,带着邓开宇、柳远、童淑贞步入大厅。
赵小蝶缓缓站起身子行近三人,说道:“这是解药,你们服下看看可否解得身受之毒?”
邓开宇等接过解药服下,就地静坐,运气调息。
赵小蝶虽然尽量想使自已的声音柔和,神情平静,但她内心愤怒难耐,流现于神色之间的是一片怒容、杀机,影响所及,厅中侍婢,一个个面如寒霜,哧得邓开宇等人也变得噤若寒蝉。
童淑贞内功精深,当先察觉出剧毒已解,起身说道:“多谢相救。”
赵小蝶道:“你们都好了么?”
邓开宇、柳远虽然远未查出所受之毒是否全解,但见赵小蝶如此问法,也只好起身应道:“多谢姑娘赐药。”
赵小蝶道:“不用啦,三位慢走了。”当先向厅外走去。
这无疑下令逐客,三人急急抢在前面,退出厅外,欠身作礼,道:“姑娘留步,在下等就此辞别过了。”
赵小蝶住足厅外,淡淡说道:“三位好走!”转身步回大厅。
柳远、邓开宇相互望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柳远道:“咱们应该问问那无情仙子,杨大侠现在何处?”
童淑贞道:“我瞧她神色不愉,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一般,还是不问的好。”
邓开宇道:“不错,在下亦有此见。”
柳远道:“咱们此刻要去何处?”
邓开宇道,“去找那杨大侠,那金环二郎陶玉,武功高强,非杨大侠恐无人是他敌手。”
童淑贞心中却暗暗忖道:这陶玉一身武功得自“归无秘笈”,只怕那杨梦寰也难是他敌手,口中却接道,“那陶玉为人险恶刁滑,我那位杨师弟,为人虽是英雄,但却不似陶玉那般机诈,你们如要拥他出来和那陶玉相抗,必得群起助他才是。”
邓开宇道:“那是自然,咱们必得他出面领导、才能有望号召天下英雄,和陶玉相抗。”
童淑贞道:“好!我也留在这江湖上助他一臂之力。”
柳远突然开口说道:“童姑娘你身受毒伤,是否已完全好了?”
童淑贞经历这一次险恶的际遇之后,患难与共,已对两人生出了甚多好感,当下说道:“我已经余毒全消,两位如何了?”
邓开宇道:“在下仍隐隐感觉到内腑中余毒未尽除。”
童淑贞心中暗道:我的武功,依照那天机真人手册所录,自非你们能够及得,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找个地方,两位冉静坐调息一下,我替两位护法。”
且说那杨梦寰带着沈霞琳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路,才停下身来,让那沈霞琳就地坐息一阵,才动身赶路。
沈霞琳举手理理脸上的乱发,叹息一声;道,“寰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杨梦寰道:“什么事?”
沈霞琳道:“就是那赵小蝶,她为什么会喜欢陶王呢?唉!过去我一直不太喜欢杀人,但现在想法不同了,像陶玉那等坏人,杀一个,胜过作上千百件的好事。”
杨梦寰望着连经苦难的娇妻,心中大感不忍,低声说道:“咱们先找一处地方,你好好休息一下,至于那赵小蝶的事,只有去找朱姑娘了,请她从中解说。”
只听一声格格大笑之声,传入耳际道:“两位走了半天,才到此地啊!”
语声甫落,道旁一片竹林跃出来金环二郎陶玉,探手向沈霞琳抓了过去。
杨梦寰左手疾挥,拍出一掌,击向陶玉右腕,身子同时横里移动,挡在沈霞琳的身前。
陶玉突然一收掌势,落着实地,笑道:“好啊!你们夫妻倒是恩爱的很!”
杨梦寰冷冷的说:“赵小蝶放了你?还是你偷跑出来的?”
陶玉笑道:“自然是赵小蝶放了我,索性说给你听吧、那赵小蝶救了你和沈霞琳后,心中十分悔恼,是以在你们夫妇走后,很快就放了兄弟,并且告诉我,你们走的方向,要我兼程赶来……”
语声微微一顿,道:“两位定然是在途中休息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赶过了头。”
杨梦寰道:“她要你追赶我们做什么?”
陶玉道:“那赵姑娘指示在下,杀了杨兄,带走沈姑娘。”
沈霞琳道:“我不信,赵姑娘不是那等人。”
陶玉道:“在下是据实而言,两位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杨梦寰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说道:“陶兄这些年来,精研归元秘笈,武功上定然有极高的成就,兄弟倒是愿舍命奉陪,就在此决一死战。”
陶玉哈哈一笑,道:“杨兄的豪气,实叫兄弟佩服的很,但兄弟想你如战死此地,实在是太不划算了。”杨梦寰道:“兄弟倒无此感;”
陶玉笑道:“杨兄如若战死,留下两位娇妻,岂不是要空守闺帏。”
沈霞琳道:“生同罗筛,死同穴,寰哥哥今日如若战死此地,我也要随他泉下去做夫妻。”
陶玉冷冷说道,“我偏不让你们同穴而葬。”
沈霞琳笑道,“不要紧,你分开了我们的尸体,却是无法分开我们的心。”
陶玉呆了一呆,怒道:“杨梦寰,纵然今夜沈霞琳随你泉下,可是还有一个李瑶红活在世上,我也不会放过她……”
沈霞琳接道:“红姊姊对寰哥哥,情深尤过于我,她如听得寰哥哥战死之讯。决然不肯独生,唉!我们都死了,你就称心满意了。”
陶玉纵声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死给我陶玉瞧瞧好么?”
杨梦寰道:“不用说咱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单是你在江湖上的胡作非为,我们就誓难两立,早晚都是免不了一场死战。今宵能早作了断也好,”
陶玉暗中一提真气,道:“咱们比拳脚,还是比兵刃。”
杨梦寰道:“悉凭尊便,在下无不奉陪。”
陶玉笑道:“你可有胜我的信心么?”
杨梦寰道:“一片侠心,满腔热血,胜败之分,生死之念,岂放在我杨梦寰的心上。
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只听得陶玉脸上隐隐泛现出惭愧之色,沈霞琳却格格大笑的说道:“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不只是要武攻高强,还得有仁人侠士的胸怀,你陶玉的武功纵然是强过了寰哥哥,也是当不得英雄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