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霞琳道:“不错,你如在那休书上打上你的手印,我就不再是杨夫人了。”
杨梦寰道:“陶玉迫你如此。”随手将休书弃置地上。
沈霞琳道:“不是,是我自己想到的。”
杨梦寰瞪大了双目,凝注在沈霞琳的脸上长长叹息一声,道:“好!拿过来吧!”
沈霞琳捡起休书,递了过去,说道:“寰哥哥,不要恨我,我,我是情非得已……你以后就知……”热泪滚滚夺眶而出。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我一点也不恨你。”
沈霞琳玉牙紧咬着樱唇,强自忍了下去,未哭出声,伏身捡起了休书,递了过去,道:
“你瞧瞧有那里不对么?”
杨梦寰道:“不用瞧了,只要不是陶玉逼你,不论上面写的什么都好,你将印泥拿来吧!”
陶玉取出印泥,沈霞琳接的过去,交给了杨梦寰。
杨梦寰看也不再看一眼,就在休书上打上手印,还给了沈霞琳,笑道:“姑娘,从此时此刻起,你已恢复你姑娘身份与自由之身。”
沈霞琳道:“唉!天下英雄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以后只怕他们还要叫我杨夫人。”
杨梦寰道:“不要紧,以后他们知道了就不会叫了。”
陶玉伸出手,从沈霞琳的手上,取过休书,道:“杨兄,你可知道沈霞琳为什么要杨兄休了她么?”
杨梦寰道:“不知道。”
陶玉道:“这又和兄弟有关了,沈姑娘慧眼识人,已瞧出杨兄此次必死无疑,所以她才离开杨兄,要和兄弟同在一起。”
杨梦寰道:“沈霞琳胸无城府,天真无邪,兄弟倒是希望陶兄好好待她,兄弟死也瞑目九泉了。”
陶玉哈哈一笑,道:“杨兄当真是天下第一等多情人。”
杨梦寰道:“不敢当陶兄夸奖。”
陶玉折好休书,藏入怀中,笑道:“杨兄这等干脆,兄弟该给你一个痛快才是,只是杨兄在当世武林人物心目中,身份甚重,如若一刀把你杀死,实在是大可惜了。”
杨梦寰道:“陶兄不论用什么手段折磨兄弟,我杨梦寰都不会放在心上。”
陶玉道:“如果杨兄和兄弟合作,杨兄并非是全无生路。”
杨梦寰道:“咱们不用谈这些事了,兄弟唯一之求,希望从今以后,你要善待沈姑娘。”
陶玉道:“这个不劳吩咐,兄弟自会办理,不过一个人一生中只能死亡一次,杨兄又何苦非死不可呢?”
杨梦寰道:“咱们不用谈这些事了,兄弟困倦的很,想要休息一会。”
沈霞琳表现了从所未有的坚强,站在一侧,不言不语。
陶玉冷笑一声,道:“杨兄,别忘了你还在兄弟手中,我可以一刀把你杀死,也可以杀你千刀万刀,还让你活在世上。”
杨梦寰静坐不动,对陶玉之言,浑如不闻。
沈霞琳心中激动,似是要晕倒地上,急急说道:“咱们走吧!”
陶玉道:“好!”伸手抱起了沈霞琳的纤腰,接道:“向上飞跃,我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同时提气上跃,飞上了土窖。
回头望去,只见土窖中的火光,一闪而熄。
陶玉握住了沈霞琳左手,向前行去,一面低声说道:“杨梦寰写下了休书,你也该愁怀大开了。”
沈霞琳道:“但天下武林同道,只怕是很少有人知道杨梦寰休妻的事……”
陶玉笑道:“这事容易,我先召集一部份武林中人,宣布此事,只要有一人知道,很快就遍传武林了。”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不行,他正在囚禁之下,如若是昭告天下,只怕人人都要骂我沈霞琳为人薄幸了。”
陶玉笑道:“不要紧,别人如何,由他们去说就是,你既然想要我大媒花轿娶你为妻,这事岂能隐瞒,如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名正言顺,大大方方的好些。”
说话之间,已进入了一座茅舍之中。
虽然是竹篱茅舍,但布设却十分雅致,案上红烛高烧,早已摆满了佳肴、美酒。
陶玉先让沈霞琳落了座,自己在对面坐下,道:“你累了一日半夜,只怕腹中早已饥饿了。”
沈霞琳有生以来,心头从未积聚过今宵这等沉重的烦恼,她本是胸无城府,天使一般的人儿,如今为势所逼,不得不学着使用心机。
杨梦寰在休书上打落指印,有如一把烧红的烙铁烙在她的心上。
但她随时在警觉着提醒自己,陶玉一向多疑,不可被他瞧出破绽。
她强自忍着裂胆剖心的痛苦,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我敬你一杯酒。”
陶玉摇摇手,道:“先不要喝。”举手互击三掌。
只见两个青衣童子走了进来,举起桌上的筷于,每样菜都吃上一口,然后又饮了一口酒欠身一礼,悄然退下。
沈霞琳奇道:“这是干什么的?”
陶玉举杯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咱们可以吃了。”
沈霞琳道:“是啦!你怕人家在这酒菜之中下毒,是么?”
陶玉笑道:“正是如此。”
沈霞琳举筷子吃了一口菜,道:“你餐餐都是如此么?”
陶玉道:“不错。”
沈霞琳道:“为何要如此多疑呢?”
陶玉道:“这世间,我很难找得一个为我信任的人。”
沈霞琳道:“包括了你的亲人,你的父母,和未来的妻子?”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自幼无父无母,被人收养,孤苦伶仔,无靠无依,要我去相信那一个呢?”
沈霞琳道:“如你无父母;身从何处来,如你无养育,怎能有今日。”
陶玉道:“父母虽有,但已成为一坯黄土,养我的恩师,早已弃我不管……”
他目光暴射出炽烈的情焰,凝注在沈霞琳的脸上,道:“也许我会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妻子,只不知她会不会真心对我?”
沈霞琳道:“你说那一个?”
陶玉道:“你!沈霞琳,你迫那杨梦寰写下休书,难道不是存心嫁给我么?”
沈霞琳淡淡一笑,道:“自然要嫁你了,不过,我怕步了童师姊的后尘。”
陶玉笑道:“咱们正式结为夫妻,岂能和那童淑贞相比。”
沈霞琳心中暗暗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我非得宰了你,才能消心头之恨!口中却笑道:“但愿我嫁了你之后,你会好好待我。”
陶玉道:“这你尽可放心。”
沈霞琳站起身子道:“唉!我一天劳累,现在很倦了,不知你替我准备睡觉的地方没有?”
陶玉笑道:“自然有了。”伸手端起桌上的红烛,道:“走……我带你去……”领先出门而去了。
沈霞琳紧随在陶玉身后,行入了一个静室之中。
只见静室中罗帐低垂,红烛高烧,布置的十分雅致。
沈霞琳打量了四周一眼,笑道:“这地方能布置出这样雅致的房间,实是不易。”
陶玉道:“这本是一间新房,用作洞房花烛之夜……”
沈霞琳道:“那一对新人呢?”
陶玉道:“新人被我撵了出去,留作我自己卧室,今夜让给你了。”
沈霞琳暗道:果然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口中说道:“你把人家撵出去,那也未免大狠心无情了些……”
目光转动,只见陶玉双目圆睁,望着自己,不禁骇然,道:“你这般瞧着我干什么?”
陶玉道:“沈姑娘,你可是当真的喜欢我么?”
沈霞琳道:“自然是当真了。”
陶玉道:“这座新房,既然是用作洞房花烛,今夜咱们就成为夫妻如何?”
沈霞琳脸色一变,冷峻的说道:“你如这般对我,我就死给你看……”
陶玉缓缓垂下头去,默然不言。
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柔声说道:“急什么呢,我早也是你的人,晚也是你的人,等咱们明媒正娶,拜过天地,才能……”
陶玉轻轻叹了一声,道:“你好好保重。”转身出门而去。
沈霞琳和衣倒在床上,一直难以入睡,既怕陶王半夜冲来,又怕别人混入室中,半宵时光,就在她警觉的戒备中渡了过去。
直待天色大亮,她才心中一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数日夜的劳碌,早已困乏不堪,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
只见陶玉坐在一张木椅上,身佩金环剑,闭目养息。
沈霞一跃而起,查看全身,衣着无损,心中暗道了两声:好险啊!好险!以后要特别小心才是。
她步出罗帐,陶玉已起身笑道:“咱们原要一早赶路,但为了等你,现在仍未动身。”
沈霞琳道:“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陶玉道:“我看你睡的十分香甜,不忍叫醒你……”
语声微微一顿,道:“快些盥洗,吃点东西,咱们上路吧。
沈霞琳匆匆盥洗,进了一些饮食,和陶玉步出茅舍。
只见一群村夫装束的人,抬了三个黑布垂遮的铁笼,早已在林中一座广场之上等候。
沈霞琳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扮装成村夫模样,那是无怪难以发现行迹了。”
心中念转,口却问道:“那黑布垂遮的可是铁宠么?”
陶玉道:“不错!杨梦寰、赵小蝶和毒龙夫人。”举手一挥,数十村夫,鱼贯登路。
他们早已订好了行走的路线,沿途之上,暗探往返查看是否有人追踪。
一路无话,到晚霞满天时分,行到了一片大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