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头怨灵没有变成黑色,说明复仇仪式还没有完成。
欺凌她们的人还活在世上,可是她们最牵挂、最想去的不是那些施暴者所在的地方,而是深爱的人所在的地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很多没有经历过家暴的人咄咄逼人地责问家暴受害者,问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但是却从来不去了解那些受害者选择默默忍受的原因。
这些人第一次被老师体罚的时候没有选择退学,第一次被无偿996的时候没有选择辞职,但是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责问那些受害者:为什么你第一次受到家暴的时候不选择果断分手?
我理解不了这些人,他们更像是想要宣扬一套绝对正确的理念从而显得高高在上,嘴里说着止损、解套之类和利益相关的词语,却不去关心那些活生生的人,不去关心那些被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拳脚相加的人。
被嘴里说着爱你的人伤害,这种伤害难道只存在于身体上吗?难道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绝对理智吗?
不言自明的事实太多了,但是这些人比起活生生的受害者们更关心理念。
邪灾局也是这样,总是这样。
老梁,我不明白,我他妈的不明白。”
栗知弦拿起酒瓶一饮而尽,失业后她已经习惯了恍恍惚惚的状态,再没有酒精的陪伴,她害怕自己继续清醒下去会做出一些不理性的事情。
梁德给她开了一瓶新啤酒,又用幻海玄气做了个足够大的啤酒杯倒满了递给她。
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适合倾诉的对象,他和栗知弦还称不上交好的朋友,他只是恰好遇到了一场内心的水满则溢而已。
男德法则第一条,不要给向你倾诉的女孩提人生建议和解决方案。
在开口之前先想想自己过得怎么样吧,如果一个人足够清醒,他就会知道没有任何人真的需要自己的人生建议。
梁德给栗知弦充当着倒酒工具人,抽着烟回想起了他过去和家暴有关的记忆。
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先驱阿德勒(四级脱发)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梁德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他见过最严重的家暴,是李卫红同志在大冬天强迫梁建国同志坐在马桶上尿尿。
要知道,在带有自动加热功能的智能马桶出现以前,再温暖的男孩也无法和冬天的马桶圈和平共处,毕竟……两腚连心。
老牌暖男梁建国同志忍辱负重,每天早上都要做半天心理建设才能进洗手间,每次坐下时随机扭曲的表情让老老梁练成了不在檀〇斗社长之下的精湛颜艺。
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真是一个很恐怖的男人。
对此李卫红同志振振有词:“我们关外人谈恋爱,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以前的梁先生对挨这种打隐隐有些期待,现在的梁先生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认识了许多真的能打死他的女孩子,比如说……呸呸呸。
一个海蓝色的啤酒杯怼到了他面前。
“酒呢?”
梁德大声招呼老板又送了一件“普京”过来,顺便点了一碟松花鸡腿。
他嚼着鸡腿肉和松花皮蛋卷在一起切成的厚片,打开专用手机花了两个晶簇在《人间之鉴》里查询了蓝星老家和家暴有关的数据。
以下信息据说来自梁德蓝星老家的官方报刊:
东国妇联在十五年前的调查显示,全国亿个家庭里有30%左右的妇女曾经遭受过家暴。
受害者平均在遭受家暴35次后才会报警,最快报警的受害者是在遭受家暴三年后求助,十五年前,家暴致死占东国妇女他杀原因的比例在40%以上。
十三年前东国妇女报主编在某次国际会议上披露,近几年东国年均自杀人数为万,其中万为妇女。
农村妇女的自杀人数是城市妇女的三倍以上。
在一次对260多个农村的调查中发现,这些农村里66%以上的妇女自杀与家庭暴力相关。
……
在梁德的记忆中,最近一部关于家暴的国内作品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那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电视剧了。
在他猝死前的几年,他很少在主流媒体上听到关于家暴的声音,现状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最近一次看到有关家暴的新闻,是一个男人因为妻子很漂亮担心她出轨,就剁掉了她的左手。
在梁德的印象中,这也并不是个例。
更加离谱的惨案也不在少数。
家暴的受害者不只有妇女,还有老人、儿童、残疾人,以及壮年男子。
是的,家暴的受害者里还有壮年男子,他们的处境尤为尴尬。
早些年梁德看过一条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
一个老实人经常被老婆殴打,某天他忍无可忍愤然还手,却被老婆报警说他家暴,被弄得焦头烂额。
家暴就像人海中的海洋污染,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梁德吐了个烟圈,在栗知弦筷下抢走了最后一片松花鸡腿。
他又能怎么样呢?
给415号世界的所有人戴上一个监视手环,给所有人制定一套清教徒式的行为守则,一有违反就立即击毙并纳入征信?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但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梁德成为非凡生物之后知道自己可以活很久,虽然不能做到像修真者的寿元那么具体,但他暂时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自然死亡。
他应该是可以看到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和很多其他世界的未来的。
未来会更好还是会更坏?
这取决于现在的人。
他相信现在的人。
他觉得明天会更好,不需要什么奇迹和圣人,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
如果一个世界需要奇迹和圣人才能确保未来会变得更好,这个世界差不多就完了。
……
梁德和大排档老板结完账,便跟在蹦蹦跳跳的栗知弦身后回到了山前街红叶楼的LOFT公寓。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是无所谓。
他觉得栗知弦今天晚上无论是喝醉还是装醉都有她的理由。
在有正当理由的时候,不管是开心还是伤心,不管是真醉还是装醉,都是一种孤独的浪漫。
浪漫,是一种多少超越了自身的幻觉。
与这种幻觉共舞,就是我的浪漫。
梁德将栗知弦送回卧室盖好被子,自己回到公寓一楼眺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想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