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假若是这样对比起来,那现在的结果,的确是比先前要好上太多。
小姑娘慢悠悠地垂了眼睫,唇角不受控地弯了又弯:“阿衍,你总会想法子安慰我。”
“哇,我这哪里是安慰。”墨君漓故作夸张地张大了嘴,“天地良心,人家这分明是实话实说——”
“好好好,实话实说实话实说,我们家阿衍最会说实话了,”慕大国师揪着少年的辫子,神情甚为敷衍,“这样开心了?”
“呸,这话明明该是我问你——”墨君漓耷了眼皮撇了嘴,“阿辞,心情放轻松点没?”
慕惜辞闻言一愣,片刻后眉眼一缓:“好多了。”
“那就好。”少年踩着城楼的墙头,举目眺望了远方,这里是京城的最外围,离着国公府尚有不少路程要走,“我的国师大人,您可得打好精神——”
“往后咱们还有的忙呢。”
眼下叶知风马上便要赶回寒泽,白景真亦准备着要潜回扶离,等着一切都依照他们所算计好的那样步步展开,那这大争之世, 就算是彻底被拉开了序幕。
届时此间定然是狼烟四起、上下动荡,待到那时, 他们便真是再没了清闲。
“啧, 完蛋, 你不提‘忙’字还好。”小姑娘软趴趴地垂了脑袋,一双细胳膊吊在少年胸前晃了又晃, “一提‘有的忙’,我突然就更没什么精神了。”
“一想到以后要推衍的什么阵局、大势,和要画的符箓、要制的七零八碎小法器……我脑袋就大。”
“哦, 还有那个最要命的‘师先生’,我是真不喜欢跟人斗法,累死了。”
“阿衍, 你手底下怎么就没个像我一样厉害的术士呢。”慕大国师嘀咕着抱怨一句,顺带暗搓搓夸了夸自己,“那样我便能少上不少活了。”
“你这话说的……国师大人, 若你这样道行的术士有那么好找, ”墨君漓顺着小姑娘的话, 拐弯抹角地跟着夸了一句,“前生我也不必被墨书远那狗玩意逼得诈死遁逃了。”
“所以, 能者多劳嘛,不过阿辞你要真觉得太累的话, 我们可以在回头去栖灵山找你师父时, 试着想个办法, 把他老人家也忽悠过来帮忙?”
慕惜辞闻此一下来了精神:“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是我们能请动师父他老人家出山,便能省去不少麻烦了。”
“且后续再跟那位‘师先生’对上的时候, 也能增大好几分赢面——我师父可比我厉害多了。”
“只是, 阿衍,我们就这么忽悠他老人家, 是不是不太好?”
慕大国师面露迟疑, 她总觉得这么做, 多少有些神似墨君漓这老货日常坑拐陛下?
那话怎么形容来着……哦对,父·慈·子·孝?
嗯, 应该就是这个, 父慈子孝,换了她和师父, 那便是师慈徒孝。
……很孝, 孝死了。
——别说,她喜欢。
“害,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少年敛着眉眼说了个轻描淡写,顺带借着安平侯府的房檐刮了刮鞋底没掉干净的泥,“左右他老人家也一直想见着天下安平和乐不是?”
白日里才下过雨,那林道蓄了水,夜里仍旧泞着。
他跑过这一个来回,鞋底便踩上了不知道多少黄泥,走了这么久都没能抖掉,这会赶上安平侯府的房檐造型清奇,正好够他刮一刮鞋底。
谷鲈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慕惜辞十分认真正经地点了头,心头隐着的那点愧疚之意,登时便散去了九霄云外。
“那就这么定了,阿衍,等着寒泽和扶离的局势大致定下来,咱们便出发去栖灵山,忽悠我师父。”
“对,忽悠他——不过话说回来,阿辞,师父他老人家都有些什么样的爱好呀?”墨君漓略略回头看了眼背上的姑娘,“他有没有特别的喜欢的东西?”
“比如老头,他就特别喜欢喝大红袍,别的茶在他眼中便都差了三分;再比如我大伯,他最喜欢收罗各式各样适合做软甲的布匹和矿石……”
小姑娘眨着眼睛接过话:“研究新式|军|用软甲?”
“不,研究新式家用护膝。”少年耸肩,“你知道的,我大伯母特制的搓衣板, 一个赛一个的结实抗造。”
“大伯他若不多备上两套护膝,那纯粹就是在跟搓衣板比命长。”多半还比不过。
唔, 那两块花岗岩还嵌了不少铁钉钢针铜锥子的搓衣板嘛?
这个她的确是略有耳闻。
慕惜辞摩挲着下巴稍作沉吟:“所以,你是想投其所好?”
“请人办事, 当然要投其所好。”墨君漓低声笑笑, “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咱们好声好气地去忽悠,就算日后这小心思不慎暴露了,他老人家回过味儿来动了怒,咱也能免上一两顿毒打。”
“要挨揍也是你挨揍,我师父可从没揍过我。”小姑娘哼哼唧唧地抬了下颌,“只不过,阿衍,你这次好像打错主意了。”
少年身形微顿:“嗯?”
“师父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慕大国师杵着下颌幽幽叹气,“他不爱金银宝物,也不贪图口腹之欲。”
“他唯一吃得多一些的,好似是他自己酿出来的酒,但那也没多到哪去,只比别的吃食略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这就难办了。”墨君漓说着皱巴了一张俊脸,“那法器一类的呢?这些他喜不喜欢?”
“雷击木,玉石矿,或者我命他们去各处搜罗搜罗上年头的罗盘?”
“……醒醒,师父他又不缺法器,人家自己一手盘出来的东西,不比你这胡乱买来的好用?”小姑娘瘪着嘴巴嫌弃万分,“再说,法器这玩意是要看眼缘的。”
“你这还不如送他点吃的喝的呢,起码不会被放到落灰。”
“嗷。”墨君漓面上一蔫,片刻便又恢复了生龙活虎,“那酒呢?阿辞你不是说他喜欢喝自己酿的酒吗?”
“那我们给他亲手酿坛酒带上怎么样?自己动手,还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你这提议倒是挺好。”慕惜辞歪头,“但你确定要带上我?”
“我有点怕师父他老人家喝过一口,当场就把咱俩给踹出观去。”
毕竟,她做的东西狗都不吃,酿的酒也多半不是人能喝的。
“……啊这。”墨君漓突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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