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才没吓到我,但是现在有点吓到了!
慕大国师的嘴皮子有着瞬间的抽搐。
她抖抖唇角,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缩在一旁、怂得如出一辙的天家父子,又抬眸瞅了瞅坐姿甚为金刀大马、气势丝毫不加收敛的自家老爹,突然便悟了。
她从前还好奇,自家爹爹看着还挺恭谦识礼、对陛下也挺尊重的,怎么就生出二哥那么个成日在宫中上房揭瓦、连皇子都敢暴揍一顿的愣头小子, 现在看来……
呵,这完全就是子承父业,她老爹这会就是岁数大了,气质内敛、性子沉稳了些,若换在年轻时,那脾气, 估计也不见得能比二哥好到哪去。
这么一想……陛下年轻的时候,得挨了她老爹多少次武力制裁?
啧, 惨, 惨呐,陛下——
小姑娘无声咂嘴,看向云璟帝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两分难以言喻的怜悯同情。
这眼神险些教抱着脑袋的墨景耀当场哭出声来——天地良心,终于有个乖乖崽子觉得他惨了。
他这些年,过的真的好~苦~啊~
老皇帝嘤嘤假哭着挪了挪身子,偷摸缩回了御案之后,墨君漓则扯着嘴角咽了咽口水,他绝对不能让他未来老丈人知道,那两根黄连是他带过来的。
不然,他这条小命非得折在他老人家手上不可。
想通了其间关窍的少年暗自攥拳,决心将此事深埋入土中、烂在肚子里。
“没,爹爹,女儿不曾被您吓到。”慕惜辞略略摇头,话锋微转,“倒是陛下的脑袋,仿佛伤得有些厉害。”
那大包都快肿的有个半寸高了。
“呸, 那是他活该!”提到云璟帝,慕文敬心下刚熄了的火气陡然便又腾上了三分,他冷啐着斜眸剜了那桌后的帝王一眼,令后者委屈巴巴的垮了嘴角。
不就是两根黄连嘛,瞧这老家伙气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抢了他媳妇、拐了他老娘呢。
墨景耀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这话他可没胆子跟慕文敬说,他怕一个不慎激发了这老家伙潜藏在心中的少年血气,再冲过来给他一顿暴打。
“好了阿辞,我们不说他,来气。”慕文敬长长吁气,顾自好生调整了下心态,轻轻拉过小姑娘的手,“说说你,阿辞,你几时学了这样一身的好本事?”
初初听闻自家闺女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妄生道人”的时候,慕文敬心下着实是吃了好大的惊。
但一旦过了那一茬惊诧的劲头,那股惊意便飞速退去,他亦跟着渐渐冷静了下来。
甚至,他在无形中,便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 自家小闺女打小表现得就不像是个寻常姑娘,三年前她刚回府不久、张罗着要买下湛氏兄妹之前与他说过的那一番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十来岁便能看清朝中错杂复杂的情势、分析得出帝王举动利害的孩子,十三岁时会一手出色的玄门易术,仿佛也称不上太过惊世骇俗。
慕文敬如是想着,眸光放得愈发温柔和蔼,此事说到底还是该怪他,怪他从前不曾关心过孩子们的成长,恍惚中就错过了小姑娘的童年。
“许久之前就学了。”慕惜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搬出她一早便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爹爹,您记得咱们国公府京郊的庄子附近,有一处颇为灵验的老道观吗?”
“女儿年幼时在庄子里呆的无聊,得空便会携着灵琴,去那里玩耍。”
“那道观我知道,的确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灵验。”慕文敬抚着下颌若有所思,“阿辞是与观中道长们学的本事?”
“非也,观中道长们囿于女儿的身份,自然是不敢教女儿学这些的。”小姑娘晃了晃头,“但他们看女儿独自带着丫鬟婆子生活在京郊,心下怜爱。”
“确乎教了女儿不少实用些的小手段,看个风寒、治个跌打损伤之类的寻常玩意。”
“真正教女儿玄术的,是位偶然途径此处的游方道长——”慕大国师眨了眨眼。
她师父惯爱云游,前生她就是被云游到干平的师父给救回去的,她这样说,倒也不算撒谎。
左右她又没说,她师父是几时云游到这里的不是?
“那道长见女儿颇有两分根性,天资也还算聪颖,”慕惜辞说了个一本正经,言辞间不带丝毫的磕绊,“便起了爱才之心,顺带收了女儿为徒。”
“他当日只浅浅教了女儿些许基础之物,没多时就离开京郊,四处云游去了。”
“说来也怪,师父走后,女儿原以为此生没机会继续修习玄门之术了,孰料打那日起,女儿便能夜夜梦到师父,他在梦中教女儿修道,女儿的本事竟也不曾落下。”
“想来是他老人家神通广大、道行深厚,已到了来去自如、可轻易入他人梦境的程度罢。”小姑娘道。
她这说的倒也是实话,她师父的道行的确是到了可自由入梦的地步,前生她十四岁那年,曾有人请动过师父下山。
大约是那回的事办起来太过凶险,师父不曾带上她,只给她留下足三天的吃食,孤身出了道观——那两日师父便是在梦中查验她功课的。
虽说她不明白师父她老人家到底是怎样托的梦,但想来多半是与道行有关——她的道行,终究是与师父差得太远了些。
“这样。”慕文敬闻言不禁微怔,他倒没想到自家女儿还有这样一份道缘,能自如入梦的道长,这怕不是传说中的仙人罢?
“那阿辞,你还记得你师父的道号和师承吗?”老将忙不迭开口追问,他们在高位坐的久了的人,对着天底下有名的能人异士,多少倒也了解几分。
“道号陵遥。”慕惜辞敛着眉眼稍一沉吟,细细思索起自家师祖的名号来,“师承……明景散人,哦对了,师父说过,他老人家的道观,就设在栖灵山。”
小姑娘说得甚为干脆,她想着,反正过不了多久,她还得跑一趟栖灵山,不如现在便给爹爹他们心中铺个底。
“嚯,栖灵山。”老远缩在御案后头的墨景耀轻声惊叫,“原来栖灵山上有仙人的传说是真的,那还真有这么个厉害道长!”
“咦?陛下听说过栖灵山?”慕惜辞诧异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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