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风半掩着面容说了个泫然欲泣,叶天恒二人见她做出这般姿态,心下不由跟着起了满腹的狐疑。
“不过是那幕后主使之人的身份罢了,小妹,这有什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叶天肃蹙眉,“还是说,那人身份特殊, 让你不得不心生顾忌。”
“莫非,是他国来人?”
“不,不是他国,就是我们寒泽的人。”叶知风摇头,红着眼睛,怅然叹息一口, “具体缘由……等着两位哥哥瞅见了那些刺客, 自然就会明白了。”
少女话毕缓缓起了身,叶天恒两人看她已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 自是不会再自讨没趣的硬要往下追问。
左右随她去看看那两名刺客也不算什么大事,并且,她都说了,只要他们见到了那些刺客,便会明白她心中的顾忌,那他们又何苦再逼问于她呢?
万一给人惹得恼了,反倒是得不偿失。
打好了算盘的二人跟着清冷少女离了座椅,叶知风见两人动了身,一言不发地引着他们出了这方会客小厅。
她带着两人穿行过两道长廊,又拐去了宫中偏殿,最后停在了那灵宫偏殿东尽头,一处空置多时的小屋子前。
“灵宫没建过那等用于关押犯人的地牢,知风便只得将那两人关在这里了。”叶知风回身苍白笑笑,抬手推了门,“里面怕是有些脏乱, 还望两位哥哥能忍一忍。”
木门转动,户枢的吱嘎之声酸牙刺耳,少女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门边的两盏烛灯,待那烛火燃起,二人总算瞧见了那两个被关押多时、精神都好似有些恍惚了的刺客。
屋外的霜华透过小窗,懒散打在几人的面上。
叶天恒取过壁上的烛火,拧着眉头向前迈进一步,灯光混着月色照亮了半个屋子、映出那两人的身形,他定睛看清他们的身形衣着,眼瞳骤然一缩。
那两人手脚处的关节与下巴已然被人拿巧劲儿卸去,四肢又被麻绳绑了个结实,这会近乎于是半步都挪移不得——尤其是那个断了一臂的,更是连翻身都不大利落。
但这倒也不算什么,若换做是他来对付这两个被生擒的刺客,他多半下手只会比叶知风等人更狠——真正令他惊诧的是他们身上穿着的那套衣衫。
要是他没有眼花看错的话,这些刺客们衣摆上绣着的暗花图腾,好似就是他们寒泽叶氏的图章?!
“等等,这、这花纹——”同样瞅见那绣花样式的叶天肃失声惊喝,忙不迭擎来另一盏烛灯,俯下身去,提起其中一名刺客的衣摆,就着灯火,仔细照了照其上的花纹。
“这不是我们叶家的图章吗?”叶天肃低呼, “这……这好像是天家的暗卫!”
“小妹,派人去陇城外截杀你的,是叶天霖?!”
“怪不得你不愿说出那主使之人的名字,”放了灯盏的叶天恒沉声叹息,“原是那刺客,竟然是陛下派出去的。”
“大家都是父皇的子女,都是自家的亲生兄妹,”叶天恒后退半步,故作悲痛,“陛下他怎就能忍心下此毒手。”
“小妹,你放心,此事……”青年说着转了眸。
他本欲胡乱说两句漂亮话,先安抚住叶知风,却不料不待他将这段慷慨陈词诉之于口,那头的少女便先一步裙摆一拢,“噗通”一声跌跪了下来。
“小妹,你这是——”叶天恒爪麻,叶天肃也随之傻了眼。
“诚如两位兄长所见,当日命人在陇城外设伏刺杀知风的,确乎是三皇兄。”叶知风抽抽鼻子,“并且,也不止是陇城外的这一场。”
少女垂眸,她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飞速取出袖口藏着的那枚绣花小针,继而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之重重扎在了自己的指头尖上。
十指连心,那针尖入指的一刹,一股钻心痛意即刻便窜上了她的心头,叶知风本就红着的眼眶这下更是红了个彻底,她扑了扑眼睫,泪珠霎时糊了一脸。
“除了陇城外的这场,其实当日在聿川林郊,慕小公爷他们,也曾抓获过几名我们寒泽的刺客。”少女掩面,哭了个悲悲切切,“据小公爷所说,那时他看得真真的。”
“那几人招招式式都是冲着使臣队伍来的,别的死士都忙着去截慕国公,唯有那几人寻摸着机会,想要动咱们寒泽的使臣……”
“他印象深刻,过后还特意寻知风确认过那几人的来处。”
“他说的明白,我看的也清楚,”叶知风啜泣不止,“那几个刺客衣裳上绣的花样,确实也是咱们叶氏的图章。”
“想来是三皇兄他不满灵宫已久,想要一举将灵宫取而代之……知风能明白三皇兄身为君王,心中自有他的想法。”
“可两位哥哥,三皇兄他对灵宫再是不满,又怎能将百姓们的安危置之不顾呢?”叶知风声泪俱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百姓安危”,倒是让那站着的两人陡然一愣。
“知风是此番议和的使臣,若使臣在归程时横死在了两国交界,这岂不是代表着我们寒泽心意不诚、想要撕毁商议好的盟约?”
“假若那盟约真被撕毁,干平那样的大国,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忍气吞声?”少女越哭越凶,越哭越猛,“届时若真打了起来……”
“咱们寒泽不过是北疆之内、地角偏远又物资匮乏的撮尔小国,哪里能敌得过干平数十万精良铁骑!”
她这会是真哭到了伤心之处,眼中的泪珠子涌得简直像是开了闸,连声线内都带上了隐隐的抖:“这伤的不还是咱们叶家的江山社稷、害的不还是咱们寒泽的百姓吗?”
“且他要是单单只对付知风一人便也罢了,两位兄长,你们有所不知,三皇兄他、他还亵渎我们的‘霜华神女’啊!”
“不知哥哥们可还记得,去年灵宫曾被重兵把守,知风被困在灵宫之中,足有一年不得而出——”
“此事我等当然记得。”叶天恒颔首,眸中悄然闪过一线暗色,“陛下当初说你身染重疾,需要留在灵宫内静养,并命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说怕人来人往的影响你养病……怎么,小妹,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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