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大人还没出来吗?”
路过医护人员疑惑地看着那两个依旧在手术室外蹲守的年轻人, 提醒道:“医生们治疗结束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吧。”
绿川光闻声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向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但是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看着已经抢先一步冲进手术室内的好友, 绿川光动作稍顿, 随即不作他想地追了上去。
“清酒?!”安室透看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银发青年, 快步跑过去将其扶起, “摔到哪里了吗?怎么都不喊我们?”
清水清略带疑惑地看了眼一脸焦急的金发黑皮的下属,懒洋洋道:“我没事啊,躺着还挺舒服的。”
“那你也不能躺在地上啊……”
清水清百无聊赖地想,安室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了。
等到绿川光推开门时,安室透已经搀扶着清酒坐在一旁的手术台上了。
“你还好吗?”绿川光面带担忧, 快步走近。
清水清看着这个向来敏感的下属,温和地笑笑,宽慰道:“我很好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安室透眸光闪动, 眼前再次浮现他推开门后的看到的画面,咬了咬牙。
随即视线下移, 当看到对方领口处露出的几节绷带时, 一言不发地扭过头。
清水清为此刻的氛围而莫名感到有点伤脑筋。
“绿川去找个轮椅过来吧, 麻烦了。”他神色中带了点尴尬, 坦言道:“其实多少还是有一点小问题的。”
绿川光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在门被重新合上前两秒,他深深地看了看手术室内仅剩的两人, 心里明白清酒大概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zero说的。但还是服从安排, 沉默着离开了。
把另一个下属支走, 清水清打起精神来, 准备好好关心一下面前的这个下属。
“安室?”清水清已经尽量放缓声音, 对方却不为所动,执拗地站在一旁。
……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孩子。
“怎么不说话,不理我吗?”
他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清楚这个下属是出了什么状况,随便换了个问题,“透?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安室透终于有了回应,低声道:“可以。”在改头换面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用“透”来称呼自己。
“终于舍得开口了吗?”清水清略微松了口气,只要还可以沟通,那就好说。
不太喜欢被俯视着的感觉,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对方也坐下来。
但是眼前的年轻人并未配合,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缓缓蹲下身,头依旧低垂,并不看他。
像只大狗……
清水清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哪有用宠物来形容下属的。
“这是怎么了,嗯?”他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第一次在任务里遇到意外,所以有点害怕吗?”
“不,我只是……”安室透摇了摇头。
“或者你是想回朗姆那边了吗?”清水清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去找朗姆谈谈。”
“不是!”安室透猛地抬起头,望着那个银发青年,认真道:“我没有!”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脖颈处的绷带上,仿佛被烫到,迅速地把目光挪开。
清水清审视着这个年轻人。
他喜欢直率的人,哪怕再想做一个合格的上司,此时也难免感到烦躁——为下属的游离和敷衍。
他长叹了一口气,把手从对方的肩膀上收回,也懒得和下属较劲儿了,沉声道:“安室,这个任务,其实也可以算作失败的。”
安室透的身体一颤,错愕地看向对方,一直注视着他的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已经褪去温度——
他很清楚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如果你现在,可以好好地、正常地和我交谈,我倒是也不介意忽略这个小问题。”清水清面色微冷,被一个公会的年轻会长算计,又因爆.炸引发了触觉失灵的后遗症,接连的烦心事已经让他的耐心几乎用尽,此刻实在没心情再去和下属磨时间了。
他看中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却没想到对方是如此脆弱,竟然连一颗炸弹都经不住吗?任务中一切瞬息万变,难道连一点突发状况都容不得吗?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有任何一次任务失败的记录,那我就不会继续留着你了。”清水清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有说过吧。”
安室透无意识地攥紧手指,艰难地开口道:“有。”
僵持了一会儿,看着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清水清无奈,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去看看……”绿川怎么还没回来。
清水清愣住,错愕地看着突然几乎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在自己怀里的下属,身体微僵,瞳孔地震——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直接推开会不会伤到安室脆弱的心灵,但是不推开是不是太诡异了。
安室透大脑一片空白,当耳边再次出现来自对方胸膛的砰砰的心跳声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快点放开对方,身体却不听使唤,大脑一片混乱——
直到一只手在他的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僵硬的四肢逐渐放松下来。
清水清突然有些自责。
他差点忘记了,哪怕能力再出众,此刻在他面前的,也不过是个才加入组织不到一年、因被前任上司针对而被迫跳槽的将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罢了。
刚刚自己的不耐烦大概是吓到他了,清水清想,这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是他亲手从朗姆那里挖过来的下属,我怎么能因为自身问题导致的烦躁而迁怒于他呢?我竟然是这么苛刻的一个上司吗?
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犹豫着落下,在突然起身环抱住自己的下属的背部摸了摸。
“抱歉。”他的嗓音柔和起来,“是我太苛刻了。”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的战争中率先认输,他低声叫了对方一声,“先放开我,碰到伤口了。”
安室透手忙脚乱地退后。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突然……不是……”
金发的下属语无伦次地说着,脸上发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当看到那双含着包容的海蓝色的眸子时,他突然就冷静下来,“我很感激您不顾自身地救我,给您添麻烦了,是我能力不足……”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鞠躬,郑重道:“请让我继续留在您身边,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清水清摸了摸那颗浅金色的脑袋,微笑着点头,“嗯,我相信你。”
绿川光推着轮椅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有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门前,他皱了皱眉,总觉得那个身形分外熟悉。
他没有出声,待走近一点,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正死死攥紧门把手。
绿川光突然想起来这是谁,不确定地出声打了个招呼,“……琴酒?”
那个金发的男人面色阴沉,嘴唇紧闭着,额角青筋微跳,像是在抑制着翻涌而上的怒火,幽冷阴鸷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狠狠地把他推到墙边,带着一身冷气转身离开了。
绿川光吃痛,揉着肩膀,待再回头再看时,那个像是失控的野兽一般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琴酒怎么了?
他蹙眉,却也来不及多想,还是先带着轮椅回到手术室给清酒比较重要。
今天第二次打开这扇门,里面安室透正笑着立在一旁,而清酒依旧在手术台上坐着,两人气氛和谐融洽,绿川光对此满意极了。
“绿川,辛苦了。”
绿川光摆了摆手表示只是小事情。同安室透一起把他们的上司安置在轮椅上后,推着对方走出手术室。
第一次坐轮椅的清水清略带新奇地感受了一番——虽然他此刻没有触觉,但是这并不耽误他莫名觉得这样被下属推着走还挺惬意的。
“啊……对了。”刚刚心思都放在清酒身上,以至于差点忘记了自己遇到了警方老熟人的事情,绿川光看向正一脸享受的上司,“刚刚在门口看到琴酒了来着,不过我一回来他就离开了。”
清水清歪了歪头,难道琴酒也受伤了吗?
即刻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想,琴酒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轻井泽的医疗点治疗吧,大概是有什么任务来处理。
他惆怅地想,琴酒的事情他竟然已经一概不知了,自己是不是真地就快被篡位了。
“而且,他看起来就好像想要杀人一样。”绿川光补充道。
清水清对此并不意外,不假思索道:“琴酒一直都是那副想杀人的表情。”
那孩子从小就那样儿,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到底跟谁学的。
安室透拒绝加入话题,他永远忘不了琴酒是如何让他痛失光明前途的!
不过……
他的视线在坐在轮椅上的银发青年身上短暂停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压下下意识弯起的唇角,举起手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
不过,新上司很好,自己也不算亏。
“安室,在笑什么?”
“没什么……您不叫我‘透’了吗?”
“你喜欢?也可以,如果你坚持的话。”
绿川光转头看向对话中的两人,忍不住笑起来。
他想,清晨时在前往群马县路上的祈祷,似乎已经实现了呢。
【如果在这一程中那两人的关系能够有所升温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