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比清水清想象中回来的还要早。
清晨, 当他听到敲门声,第一反应就是绿川光又来邀请他去对门吃早餐了,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决定干脆装作没听见,过一会儿那孩子估计就自己走了。
但是过了几分钟, 有规律的敲门声却仍未停止,清水清被烦的头疼, 用力砸了下枕头,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绿川啊,我都说过了, 真的不用——”无奈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看来,你的那个新下属经常来啊。”
熟悉的嗓音敲打在耳膜上,清水清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缓缓揉了揉眼睛。
我一定是睡糊涂了, 还是说我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琴酒正站在我安全屋的门口,清水清想。
琴酒明明应该还在美国才对!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他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僵硬地抬头看了看不知为何脸上写满阴翳的男人, 眼疾手快地把门摔上,等了几秒确认敲门声没有再次出现, 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的琴酒:……
清水清在玄关处来回转了两圈, 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看看门外的状况,发现他叛逆的老下属竟然还站在原地!
琴酒应该做不出砸门的这种事的吧, 大概, 应该, 估计, 清水清想。
他心神未定地去倒了杯水,刚刚端着杯子走出厨房的门,却惊恐地发现安全屋的门不知何时竟然自己开了——
不,是被他的好下属打开了。
“我的门……它还好吗?”清水清恍惚地问道。
琴酒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钥匙举起来给对方看。
“啊对……你那里也有钥匙来着。”清水清恍然大悟,顿了顿,困惑道:“那你一开始还敲什么门,怎么不直接开门?”
琴酒一记冷冷的眼刀杀过来,清水清不明所以,却也只好讪笑两声:“你开心就好。”
清水清笑容勉强,心道:到底谁才是上司、谁才是那个被追的人啊,为什么体验感会这么差?!
事已至此,都进来了也不好说再把人赶出去吧,清水清随意指了指沙发,示意对方先坐着。
但很明显,琴酒会听他的话就见了鬼了。
清水清看着目标明确地向自己走来的人,想起什么令人发指的记忆,后背一凉,不由退后一步,神色戒备道:“喂喂喂琴酒你冷静一点你不要轻举妄动啊你……诶?”
银发青年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原本拿着的杯子已经不翼而飞,气氛略尴尬,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
琴酒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余光里看到那个依旧呆立在原地的人,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清水清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拿水喝!”
琴酒笑得他心里发毛,清水清匆匆绕过那个行为捉摸不透的下属,跑到洗手间洗漱。
他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还睡眼惺忪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回床上,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琴酒时却立马就不困了,恨不得把大脑调整到十级清醒戒备状态。
事发过于突然,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琴酒,又没来得及找boss安排任务把自己弄远点,琴酒竟然就已经回来了,还一大早上直接出现在他的安全屋的门口,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在他洗漱的时候,琴酒不知道到底要搞什么,也不说话,也不嫌累,偏要在洗手间的门口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琴酒怕他什么时候就突然跑了所以在盯梢。
清水清承认他有过这种念头,但是这栋安全屋的洗手间根本没有窗户,琴酒难道是怕他从下水道里逃跑吗?!
被那股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的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扭头发出灵魂疑问:“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又不会跑。”
琴酒随意“嗯”了一声当作回应,没说其他的话,却也没有其余的动作,看不出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清水清无奈,干脆明示道:“你不累吗,要不去沙发上坐会儿?”
拥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男人依靠在门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很久没见到你了罢了。”
清水清一哽,想到自己之前甚至想找boss给他安排一个能暂时避开琴酒的任务避避风头,一时间莫名有些心虚。
他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去,喝了口水正漱嘴的时候,却听到安静地立在一旁的人突然道:
“我要搬过来。”
清水清被这猝不及防的话惊得呛到,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水咽下去,匆匆把水都吐出去后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才难以置信道:“不是……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搬哪儿去?”
琴酒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上前拍了拍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嗽的银发青年的背部,重复道:“这栋安全屋,我要搬过来。”
清水清终于顺过来气,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行!”
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构思该如何给出一个不牵强又合理的理由,出乎意料的是,琴酒并未追问,只是一边抬起手帮他擦掉了唇角的牙膏沫,一边冷静地吐出几个字:“我想回来住。”
“……回来?”
刚刚编好的几个理由顿时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乱码,清水清大脑宕机,他向来拒绝不了这个词——回来,一时之间甚至忽略了两人间逐渐暧昧起来的动作。
前几年曾带着少年时的黑泽阵一同生活的记忆一并涌上心头,那是一段他至今想起也会倍感怀念的时光,一个被boss强行塞过来的寡言少语的少年奇迹般地带着他走出了日本威士忌身亡的阴影,他清楚在这种局面下严词拒绝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最终仍敛着眸子低声道:
“那就回来吧。”
回来,多么让人无法拒绝的一个词。
第一次有人对他用“回来”这个词,过去他身边的出现的任何一个人,无论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仍改不了他们终究只是路过的现实。
琴酒是唯一一个,暂时的离开后,又对他说想要“回来”的人。
“好。”
琴酒低沉沙哑的应声唤回了清水清飘忽的思绪,才终于慢半拍地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琴酒抚在他唇角的手已经挪到脸颊了。
这个动作过于暧昧,看着愈发拉进的距离,清水清猛地抬起手把眼前逐渐放大的那张脸推开。
“我脸上又没有牙膏沫,你在摸什么。”
琴酒也不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清水清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跑,一只杯子被随意扔在地板上,杯中的水潺潺流出的那一刻局势骤变,待他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压着手腕按在门上了。
“……”清水清头疼地挣扎了几下,但是力气一向不是他的长处,只得底气不足地警告道:“不要胡闹,快松开。”
琴酒将身下的人的手腕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死死压住,空出的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下颌,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另一句话:“他经常来找你?”
清水清皱眉,满心想着该如何脱困,心不在焉道:“谁?”
“你领回来的新人。”
被掣肘住的银发青年面色一僵,突然回忆起清晨打开门时的情景,眼神飘忽地转到一旁,却意外看到了镜子里两人暧昧过头动作以及自己狼狈的模样,慌乱地再次转开视线,心神不宁地道:“没有吧,绿川就偶尔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吃饭,他做饭还挺好吃的其实……”
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冷笑,清水清眼皮一跳,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住嘴,却已经晚了。捏着他下巴的手强行将他的视线挪回到正方向,随即他被入目的阴云密布的脸色惊到,同那双碧色的闪着凶戾的光的眼睛对上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什么令人发指的记忆,表情霎时凝固。
“等等——”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一个炙热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就压了下来,他的双手都被钳制着,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暧昧的水声在并不宽敞的洗漱间传开,这个猝不及防的带着浓烈的掠夺性质的吻逼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来,正头脑发昏、晕头转向的时候,湿热的气息扑在耳畔,耳边传来一声携着浓重的危险意味的警告:
“在我面前别提他。”
清水清气喘吁吁,正极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听到这话气极反笑,话音一字一字地挤出牙缝,咬牙切齿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先提起的吧!”
琴酒并不为所动,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两人僵持不下,清水清怕这个叛逆过头的下属乱来,最终胡乱点了点头率先妥协道:“好好好听你的总行了吧!现在,快点放开我!”
终于重获自由,清水清皱眉活动着酸痛的手腕,显然刚刚那场争锋中对方怕他挣脱的确是用足了劲儿,他的腕部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泛红发青的指印。
他将那几道指印举到琴酒面前,谴责地让对方看,琴酒见到了却仿佛心情十分不错似的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清水清:……
清水清余光里看到那只躺在地上的杯子,耳朵发热,那明明只是个死物,他却总觉得仿佛它刚刚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景象,手忙脚乱地把它捡起来冲洗了一番匆匆塞进柜子里,才长舒了口气。
他回到客厅,琴酒还在那儿大爷似的坐着,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安全屋,再想起不久前一时冲动答应琴酒搬过来住的话,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辩驳了。
他在沙发上落座,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缓解尴尬时,意外地琴酒率先开了口。
“薄荷。”
清水清扭头看过去,不知道对方前言不搭后语地在说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的牙膏,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
清水清顿时两眼一黑,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大脑,红晕迅速蔓延至全脸,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下属。
“而且你还是没学会换气。”
“你你你你你——”清水清没想到琴酒竟然还愈发变本加厉,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了一串“你”以后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憋出来一句:“你就不能乖一点吗?我是你上司,还是你老师!”
琴酒倚坐在沙发上,抬头凝视着身前的人,游刃有余道:“但不止是。”
这是什么人生疾苦……
清水清负气坐回沙发上,抓着头发陷入沉思。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我的下属不对劲,我没教过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