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从上司的住处离开, 径直回到了安全屋。hiro因为任务已经多天没有回来过了,他先是照例挨个角落检查了一遍屋内是否被安装了什么监听监视设备,确认无误后, 才重新回到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隐秘的夹层中抽出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内装有两份资料,一份属于清水清,一份属于一名代号为日本威士忌的卧底前辈, 他率先将那份稍厚一些的资料拿出来通篇阅读了一遍。
【卧底多年, 后因成为某个组织高层的搭档而一举成名,其间备受搭档兼上司的赏识, 晋升迅速, 为我方取得了诸多重要的信息和情报……】
先前有所猜测却一直没能认证, 现在却已经没什么好疑虑的了,那位代号为日本威士忌的前辈的上司的确就是清酒无疑。
那么为什么警方的资料库中查询不到任何有关清酒的讯息?
安室透逐字逐句地对比着两份资料的每一个时间点上的转折,再加上今天清酒展现出的反应——仅仅只是提到了“威士忌”这个字眼,那个总是温和坚定、极少数时候才会展现出冷酷残忍的一面的银发青年, 在听到“威士忌”几个字的一刻, 神色中流露出的恍惚和勉强做不了假, 日本威士忌在清酒心中的定位一定不只是局限于搭档和下属这么简单。
安室透眉头紧皱。
但是在那位名为日本威士忌的前辈牺牲之前, 他的卧底身份明明已经暴露了,为什么清酒还会用那种怀念的语气提起那个所谓的“代号威士忌的下属”?
再退一步讲,抛开正邪之分,如果只是单纯地站在清酒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赏识与真心付之东流, 他的信任换来的只有从一开始注定了结局的镜花水月, 而他竟然会在知道真相后, 至今仍在情感层面上怀念一个从名字到行为都在欺骗和利用他的人吗?
安室透动作一顿,缓缓将手中的两份资料放下。
如果是那个人,听起来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清酒大概真的做的出来,毕竟那是一个极度恩怨分明的人,也是一位对下属宽容过头的上司。
清酒对日本威士忌的态度已经可以窥见一角,那么日本威士忌对清酒的态度呢?虽然这么猜疑一位已经牺牲的前辈十分失礼,但是这会不会与警方资料库中并未收纳进清酒的信息有所关联?那么那位不知名的长官,究竟又是抱着什么态度将这份资料转送过来,他在整件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态度模糊的清酒、已经牺牲的日本威士忌前辈以及那位不知名的递送来这份资料的长官,安室透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若隐若现地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或许他的调查方向不该是清水清的过往,转而从日本威士忌入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安室透将那张清水清曾经的同学发给他的照片转发给公安部门的接头人,拜托对方继续对其展开深入的调查,顺便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同那位匿名的长官见一面。
他将那两份资料装回文件袋,小心地放回了抽屉的夹层中,又静下心来详细制订一份全新的计划,准备尝试追寻代号为日本威士忌的前辈此前在组织中活跃时的相关情报。
安室透放下笔,拿过一旁的手机,定定地看着手机图库中的那张清水清少年时的照片,他有一种预感,离揭开真相的日子就要不远了。
*
两周后,清水清再次收到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绿川光的代号为苏格兰威士忌。
隔着手机通话时他并未展现出什么失态,欣喜地恭喜着在外执行任务的下属,一边承诺着要为其涨工资,一边把对方推拒的话堵回去,轻快的氛围中,银发青年映射在手机屏幕上的脸上却透不出丝毫笑意。
苏格兰威士忌,继波本威士忌以后的又一个威士忌酒名。
又是威士忌。
他素来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不懂得审时度势和人情世故,于是在挂断了绿川的电话后,久违地拨通了boss的号码。
“boss。”
“是清酒啊,真稀奇,你好久没找过我了,有什么事吗?”
调侃的语气配上带着电流声的电子合成音,画面略显诡异,听了多年的清水清却已经习惯了,他沉默了几秒,开门见山道:“为什么又是威士忌?”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出这种在外人看来十分无厘头的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作为以各个酒名命名代号的组织,威士忌酒品类众多,会有新人被命名为威士忌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近的新人都是以威士忌为代号的。”boss从容地细数着几个酒名,“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以及黑麦威士忌。”
“但是您知道其中有两个是我的下属。”他没被上司避重就轻的回答带得偏移思路,只是再次重复道:“所以,为什么又是威士忌?”
boss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日本威士忌几乎称得上是他的禁忌,boss却接连为他的两个新下属命名为威士忌,他从不是个聪明人,与其无谓猜测不如直接询问,他需要一个理由。
电子合成音沉寂了许久,空气中只剩下一阵电流声,僵持不下中,这位上司叹了口气,为下属过分的固执与直言不讳而无奈,“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啊,这样啊。”清水清半倚靠在沙发,视线模糊地落在坠在天花板上的光源上,恍然大悟道:“那没事了,打扰您了。”
对方这种平淡的反应反而让boss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孩子似乎过于好糊弄了,他哭笑不得道:“你还真的是……我的确是故意把他们的代号都命名为威士忌的,你想要的话第三个威士忌也可以是你的。”
“不用了,我已经有三个下属了……而且我又不是有什么威士忌收集癖!”
清水清自认并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脑力方面也从来都不是他的舒适区,他把问题问出口了,boss也给出了答案,对他来说,这个答案敷衍或真实与否都不是那么重要,只要给出了答案就足够了。
——毕竟boss总是对的。
“或许你见过黑麦以后会改变主意。”
清水清为上司语气中的笃定而生出几分好奇,“为什么?”
“那会是一把好刀。”
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看得出来boss对黑麦威士忌的赏识,毕竟上一个被boss这么形容的人还是琴酒,再上一个的话应该是他本人。清水清一时无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尤其是一想起琴酒他就忍不住有些头疼,想尽快结束话题,含糊道:“是吗……恭喜您。”
“真的不要吗?你在见到琴酒之前也坚决不要他,最后还是把人带走了。”
“……”清水清语塞,破罐子破摔地强调道:“我是看他年纪小长得又挺好看,我就是想随便养养而已!”
“你不是。”boss的语气极为平静,话语中却毫不留情地撕开电话另一边那人仿若已经释然了的表象,“你只是觉得他像当年的你,所以才没有把他留在那里。”
“我……”
清水清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个方向上去,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或许他潜意识里是认同boss的这种说法的,或许并不认同,此刻却没想到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你很久没来过我这里了,有空的话回来看看吧。”
“……好。”
通话挂断的提示音响起,清水清看着躺在掌心的手机,莫名觉得它有些烫手,他一开始明明只是想问问boss为什么要把他的下属命名为威士忌的吧?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思维发散地想着,但是他的确是很久没见过boss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去见一见那位在多年前他被留在原地时,愿意主动伸出手将他带走的那个人。
*
傍晚时分,某个金发黑皮的下属不出意外地敲响了他的家门,一脸灿烂地问道:
“您吃过晚饭了吗?”
于是清水清熟练地在对门的那间安全屋里的餐桌前落座,绿川在出任务,而安室依旧延续了他们乐衷于邀请他一同吃饭的传统。
清水清觉得这两个孩子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改不掉这个毛病了,但是仔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下属家的饭的确要比那些速食便当好吃得多,只要他们不再执着于在早上敲门吵醒他,那偶尔来吃一次也不错,多给他们发一点工资,四舍五入就当作伙食费了。
饭桌上,他突然想起boss今天的话,随口问道:“你知道一个叫做黑麦威士忌的新人吗?”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一僵,皱眉道:“黑麦威士忌啊,任务里遇到过,但是不熟。”
那是个势头正盛的新人,实力也的确出色,在正式加入组织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崭露出头角。他们曾在一场任务中偶遇,那个人为了抢夺功绩会突然更改或无视先前制定好的计划,在那场任务中他与对方多次发生摩擦,虽然任务最终也被完美完成了,但是安室透自此对其生出极大的恶感。
“他是通过其他代号成员的推荐从而进入组织的,虽然我跟他合不来,但是他的业务能力的确称得上出色。”他对黑麦威士忌其人从头到脚都看不顺眼,但身为情报成员的自我修养以及黑麦威士忌的晋升速度之快还是促使他习惯性地去了解了一些信息,安室透看出上司对那个人的好奇,补充道:“黑麦威士忌是雪莉的姐姐的男朋友。”
“雪莉的……姐姐的男友?”清水清筷子一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头上缠着绷带的男人的身影。
“长发吗?”
“您认识黑麦威士忌?”安室透迟疑地问道。
“不认识。”清水清放下筷子,淡淡道:“单方面见过一面罢了。”的确是单方面,毕竟当时对方虽然醒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他觉得boss猜错了,哪怕未来某天真正意义上地同黑麦威士忌见上一面,他也不会想要那个男人做他的下属——那个人身上熏染的目的性的味道太浓烈了。
通过组织成员进入组织,又以极快的速度斩获代号……或许有机会该提醒一下宫野姐妹要再提高点儿警惕心,他暗忖着,那绝对不是个什么字面意义上的普通人。
“别和黑麦扯上太大的关系……算了,看他不顺眼的话就去找他打一架吧,找机会直接干掉他也可以,出了事我会找雪莉解释的。”
安室透:???
安室透: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