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甚至看不懂boss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只是一件武器,那就大可不必在其他方面为他做什么打算,可是boss偏偏又这么做了。
那位先生本不希望他拥有自我和任何多余的感情——自我代表着叛逆和不受控制, 感情代表着软肋和软弱,这都是那位先生不想从他身上看到的东西。
但是与此同时, 那位先生又想让他拥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会鼓励他、会纵容他乱来、会教导他道理、会在某些迷茫时刻为他作出指引……会判断揣测他某个阶段最需要什么样的人给出引导, 又将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送到他身边。
清水清并不相信缘分,他过去遇到的每一份“缘分”都带着不可忽视的安排和谋划,boss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反而让他更容易接纳那两个人。
如果boss真的想要一件武器, 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日本威士忌委派过来, 在日本威士忌死后、在他恢复自我封闭时,又完全没必要把琴酒塞到他身边。
他承认其实自己一直都无法看懂boss。
“我今天去见了boss, 他没有责怪我, 但是也绝不会再继续纵容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了……”
随着银发青年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消逝在空气里,他们沉默地拥抱,清水清试图用从这个拥抱中汲取到的暖意去缓解那份所谓的揭开伤疤后的刺痛, 却还是无可抑制地觉得手脚冰凉,他被这种从骨髓蔓延出来的冷意冻得颤抖起来。
“我可以吻你吗?”
闷闷的声音从肩膀处传出来, 琴酒一愣。
“可以吗?”清水清仰起头, 他的手慢慢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庞,固执地再次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带着淡淡的烟味的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绝对是最平和又特别的一次, 没有争吵和冷战,没有挣扎和反抗, 甚至不带任何占有欲和控制欲, 只是两个唇瓣轻缓地接触又即刻分离。
他们凑得极近, 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声清晰可闻,两双不同的眸子对视着,仿佛时间已然静止,仿佛他们的全世界中只有彼此。
清水清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绿色眸子的眼底压制着的仿佛即将翻涌出来情绪,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不是第一次从琴酒眼中看到这种欲望,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别开视线,只是敛眸轻声道:“……可以。”
“你确定?”琴酒低声问。
但是还未等清水清点头给出肯定的回应,那个高大的男人像是不愿意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时间和反悔的机会,一个炙热的吻迫不及待地迅速落下。
于是他们就这样重新吻在一起,又拥吻着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
他的手腕被合并在一起握住举过头顶,而后扣紧按在床单里,这种面对未知的无措感和来自掌心的空虚感让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而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仿佛是一根导火索一般瞬间将对方的理智点燃,清水清平复着紊乱地呼吸,试图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很快他所有的游离都被封进了一个透露着无法回避的强势的吻里。
琴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清水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只手掀开了他宽松的衣摆,还好屋内的暖气够足,衣衫的略去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什么冷意,只是在温度低于体温的空气和皮肤接触时出自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件衣服的确宽松过头了,他在二十岁以后开始喜欢上了那种不受束缚的穿衣风格,衣柜中逐渐挂满了这种宽松柔软的衣服,此刻却竟然方便了某些动作。
“怎么?你反悔了吗?”琴酒的声音里隐约透露着没能完全压下的怒火。
清水清莫名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不安,他看不清晰琴酒的神色,大脑也昏沉得像一团浆糊,但求生欲仍旧促使他本能地解释起来,零碎又言不达意的辩解随着几声低喘一并发出:“我没有……我只是……你……”
他说着说着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
又缓了一会儿,清水清艰难地半睁开眼睛,却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金色的发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琴酒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比起答案和解释,琴酒想要的或许只是迫使他开口说话,听他因为沾染上一些旁的东西而破碎地连不成句的声音。
“混蛋……”他笑着骂了一声,眸中却是一片氤氲的温和,清水清费劲地动了动被攥得已经几近麻木的手腕,轻声道:“手……我想握着你的手。”
扣着他腕部的手缓缓上移,两个炙热的掌心贴合,琴酒默不作声地将手指嵌入那只苍白的手的指缝中,下一秒那几根仿佛已经脱力的手指就颤抖着回握了过去。
还有人会坚定地握着他的手,那位先生说了谎,其实那位先生并非是唯一一个会愿意对他伸出手的人,清水清的眼眶逐渐泛红,他在心中默然地想着,boss是不是骗了他,boss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说谎吗?
是吧,是这样的吧,不然该如何解读琴酒,不然该如何解释明明现在就有人正在握着他的手。
微凉的唇再次贴近,他没有闪躲和退避,任由对方撬开自己的齿关。
带着占有欲的吻还在一寸寸地加深,呼吸被毫无节制地剥夺,几个小时前未能完全代谢掉的酒精在试图重新掌管他的身体、侵蚀他的意志,清水清干脆自暴自弃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上方掌控着他身体的动作顿了顿,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因为紧张,他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看着我。”有一道带着哑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发出命令。
清水清只听得见琴酒在说话,却已无暇去接收再考虑那个字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即使已经在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坦然,但在某一刻还是忍不住想要逃离,那并不是抗拒,而是源自对未知危险的敏锐度和出于求生欲的本能。
琴酒的动作丝毫未顿,不慌不忙又不失强硬地将人重新推倒在凌乱的床单里。
身体上的每一分触感仿佛都被无限放大,清水清咬紧牙关,他恍惚间误以为自己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有人正一寸一寸刮掉他的鳞片,又即将将他细细地切成丝碾成泥——
“看着我。”耳旁再次传来那道声音。
他终于还是顺从地睁开了眼睛,眸子中蒙着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即使已经尽力咬紧了牙关,颤抖的声音还是无可抑制地从牙缝中泄露,而后他听到了来自头顶的一声玩味的轻笑。
混蛋,清水清无声地骂了一句。
下一秒,他飘忽的意识骤然回神,在这一刻他终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地揽住对方的脖颈。
“等等……别……”
琴酒注视着怀中的银发青年。
泛着微红的双颊,蒙着雾气的氤氲的眸子,被汗水打湿的紧贴额头的几缕发丝,没人告诉过这个未经世事的银发男人不要在床上露出这种跟示弱没什么两样的表情——更何况这正是他会被这个人吸引的伊始。
琴酒在少年时曾仰慕清酒的强大,那是源自对强者的胜负欲和尊敬,但最终却无法抑制地被这个矛盾的人身上那份掩藏在强大背后的属于清水清的脆弱感吸引。
那是属于清水清的灵动和鲜活,不是一件为人恐惧或称道的人形兵器散发出的冰冷,而是仅有某些不经意间才会流露出的身为一个活着的人的一面,会愉悦、会犹豫、会思考、会软弱、有爱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在闲暇之余去注意那个人的情绪转变,也曾经认真思考过怎么会有人能矛盾成这样——毫无疑问,这就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清水清。
他将来自身下的人来自本能的抗拒抚平镇压,一寸一寸地去探索,慢条斯理地去品尝和占有。
清水清的大脑霎时陷入一片空白,他微张着嘴,喉咙中却发不出丝毫声响,呼吸乱调,像是躺在阳光下暴晒的一条脱水的鱼,仰着头无声又艰难地喘息着。
琴酒喉咙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用力将身体轻颤的人压入怀中。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又无论天亮以后又会迎来什么,但是此刻,这个人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他安抚着那具身体的颤抖和恐惧,他曾经用过无数个计谋,胜利者和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所以他不在乎为了更完美地完成任务而耍些阴私手段,也从不以此为耻。
但是唯独这个人,唯有清水清,他要光明正大地拥有他。
他过去有很多个机会去理所当然地占有这个人,他也自信于对方不会拒绝也无力反抗,但是他一直等到了今天,等到了由对方开口的今天——他赢了,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个名为清水清的人总是不会让他输。
清水清无法抑制地绷紧了身体,伏在琴酒的肩膀上缓了几分钟,毫无关联地,他突然断断续续地喘息着问道:“星……星星……会掉下来吗……”
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琴酒仍旧对这个问题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认真地给出了答案:“会。”
银发青年伸出手抓住了一缕垂在身侧的金色长发,他握得很重,指尖几近泛白,在感受到手心内真切的触感的一刻他的脸上展开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涌出,又迅速滑落洇入进耳侧的发丝中。
“那月……”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勉强把剩下的几个字顺利吐出来:“那月亮呢?”
星星会掉下来,那月亮吗?
他挣扎着抬起手抱紧眼前的人,颤抖的指尖蜷缩着扣紧,像是濒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个问题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星星会掉下来,月亮会吗?
如果落下来,会落入他的怀中吗?
他的哽咽声逐渐扩大,最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地放弃压抑哭声,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接二连三地滚落。
【“时间还有很长,我可以等到你愿意主动开口告诉我的那天。”】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琴酒解释,时间,那个他们过去不甚在意、觉得还有一大把的东西,或许已经没有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