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保持着平日里那副神秘却又永远什么事儿都在她掌握之中的姿态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塔利亚先是看了眼半眯着眼的西瓦女士和她身侧面无表情的卡珊德拉, 她说:“西瓦女士。”
她像是不经意的与卡珊德拉那双黝黑的眸子对上,卡珊德拉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桑德拉轻轻点头,算是回应塔利亚的打招呼, 她没有注意到卡珊德拉的小动作。
毕竟桑德拉现在已经不是刺客联盟的杀手了,她只是回来见卡珊德拉的,她已经失去了管刺客联盟的资格。
不过作为为刺客联盟诞下了一名完美杀手的前刺客,塔利亚也会愿意卖桑德拉一些面子,她允许桑德拉获得许可后自由出入刺客联盟,甚至拥有在刺客联盟里的绝大部分权限。
毕竟偶尔塔利亚也会拜托这位世界第一的杀手帮她做一些事情。
和西瓦女士打过招呼后,塔利亚看向抱着笼子站在原地的八岁小男孩儿。
“达米安。”塔利亚轻声喊道, 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又严肃的语气。
她注意到了,自她出现在的那刻, 刚才还气势满满的达米安就像是看见了天敌的某种小动物一般,浑身紧绷、甚至是恐惧。
分明浑身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 表情却非要装作淡定的模样。
塔利亚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达米安在畏惧她,是的,他一向这般畏惧她, 只是从未表现得这般害怕她, 就像是做错事后被母亲抓住的小孩儿。
怎么会这样。
啊, 他是在担心自己会对这些企鹅不利,这些毕竟是入侵者,而按照刺客联盟的铁律,入侵者是需要被清理的。
只要对这些小动物露出一些表情或者动作, 达米安就会为此更加慌张吧, 真是可爱的孩子。
这样想着,塔利亚故意的、表情明显的用目光扫过笼子里的那些企鹅——这是为了令达米安看见自己的表情。
正如塔利亚所想,达米安就像是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强装淡定的表情立刻出现了崩塌,偏偏又不敢发出一丁点受惊的声音。
“母亲。”达米安压低了声线喊。
塔利亚保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她故作不知的道:“达米安,你抓到了这些入侵者,这些..小动物,是企鹅对吗?”
“...是的,母亲。”达米安摸不透塔利亚这番是什么意思。
他的大脑飞快转动着,效果却不如以往好用,就像是高速转动过热后,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想不明白,亦或者他已经被塔利亚所带来的压迫和恐惧压倒。
丝毫没有被塔利亚气势压倒的桑德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塔利亚,真是可怕的女人。
塔利亚看似一举一动都是温柔的、对待孩子就像个慈母那般,但浑身的气势却是支配的味道。
她是这般教育达米安的,是教育吗?或者说是支配更合适吧,她享受着支配达米安·古尔的感觉,就像是她的父亲忍者大师支配她那样支配达米安。
达米安被塔利亚完全支配着,一举一动,每一个行为都在塔利亚掌控着。
所以这些企鹅,并不是塔利亚命令达米安过来从卡珊德拉手中抢走的。
是达米安自己诞生地想法,被塔利亚支配着,却诞生出了自我的想法,有一部分脱离了塔利亚的掌控。
所以塔利亚接下来会做的是什么?
借由这件事,重新掌握达米安,让达米安明白,他只能活在塔利亚的掌控之中。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桑德拉心中有所怀疑,会不会这些年卡珊德拉变得越发沉默空洞的原因也是因为处于塔利亚的支配之中。
桑德拉下意识的摸了摸卡珊德拉的头,心中逐渐诞生出了一个想法,只是现在,这个想法还没成型。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呢?”塔利亚装作自己没有看懂达米安明显想要保下这些企鹅的想法,她要让达米安亲口说出来。
“喂给歌利亚?歌利亚一定会喜欢的。还是送进处刑室里?亦或者你想要试试解剖它们?这应该是你解剖的第一只企鹅对吗?你可以把它们的头切下来做成标本挂在墙上。”塔利亚用温柔的声线述说着可怕的事儿。
听到这句话,卡珊德拉下意识的捏住了西瓦女士的手心,感受到手掌传来微弱的刺痛。
桑德拉低下头,只见她的女儿,她为刺客联盟诞下的完美杀手,卡珊德拉正仰着头看着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着桑德拉的模样。
而桑德拉甚至从女儿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祈求,她在向桑德拉寻求帮助,希望桑德拉能从塔利亚的手中保护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它们是那样的无害、无辜...好吧,或许没那么无害,也没那么无辜。
毕竟它们侵入了刺客古堡,还扛着rpg把古堡炸开一个洞,战斗来不容小觑。
可这是刺客联盟自家的事儿,于情于理退出了刺客联盟、并以‘西瓦女士’自称的她都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管这件事儿。
桑德拉沉默着,这件事她不能管,否则她或许连来刺客联盟见一次卡珊德拉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见桑德拉保持了沉默,卡珊德拉眼中的希翼和祈求逐渐退去,她没有失望,只是归于虚无,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空洞模样。
她从小,从能够读懂言语并理解它们的意思时,她就知道,她是母亲抵押给刺客联盟的物品,她对母亲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何谈得上失望。
卡珊德拉收回目光,松开捏着桑德拉的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塔利亚和达米安那边的发展。
桑德拉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她不该对自己诞下的、作为抵押的孩子动感情,但她的确动了,这就会令她承受感情上的折磨。
笼子里的几只企鹅听着塔利亚的话,发出嘶嘶倒吸气的声音。
除了斯基伯以外的三只企鹅正在不大不小的笼子里抱着头乱窜,很显然塔利亚的话吓到了它们,这可和金并不一样。
即使塔利亚的压迫感并非是指向了它们,是铺天盖地的朝向达米安,但作为对气息、情绪极为敏感的小动物,它们的确受到了这股压迫感的影响。
“斯基伯我们该怎么办,我可以使用物质分子化终结者了吗?“
“我们不会真的被解剖吧?”“或者被抓去喂什么歌利亚,天知道我都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嘎呜嗷嗷嗷。”
斯基伯抵御着塔利亚强烈支配的压迫感,它再次踹了脚发绿的笼子。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斯基伯忍不住抱怨:“这个小间谍难怪会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小间谍,他妈居然是这样教他的。”
“尽管我不知道人类是怎样的,但按照动物的传统,母亲应该哺育未成年的动物,爱护它、悉心教导它如何在野外生存。”
“而不是像这位人类母亲一样,用气势压迫孩子,让他处于对自己的恐惧中。”科瓦斯基翻了翻小册子。
“像这位女士这样教孩子是错误示范。”斯基伯斩钉截铁地说。
“就连我当初带普莱维特时,也克制了我的大部分坏习惯避免普莱维特学坏。”
“天知道我足足有一年没有威胁他人、持强临弱、打牌、晚上喝咖啡、看电视开最高音量...”斯基伯在哀悼自己失去的青春。
科瓦斯基看了眼旁边正揪着瑞克的胸口,用与斯基伯威胁别人时一模一样的凶狠表情凑到瑞克面前的普莱维特。
科瓦斯基沉吟了片刻,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大概吧?”
它不确定斯基伯接回普莱维特的那年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儿了,但普莱维特学到了斯基伯的一些坏习惯科瓦斯基是可以确定的。
当然了,它不敢直说。
斯基伯还在继续输出:“也得亏这小子有点悟性,没有完全被他妈给支配,不过现在过后就说不定了。”
斯基伯能看得出来,塔利亚是在以它们的生命来做要挟来强迫达米安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中。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坏女人,满肚子坏水。”
“新生的小花朵就被她给养歪了,这样要不得。”
小孩儿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纸张,父母为他们画上什么颜色,他们就会变成什么颜色,而小孩往往比大人更加天真,也更加残忍。
小孩儿投影的恶是大人的数倍。
这也就是通常会见到小孩儿干一些‘无伤大雅’的坏事,而见不到大人那样做的原因。
孩子投射出来的模样就是大人的模样。
或许很难说,但斯基伯大约是到了年龄,他心中属于父爱的那部分正在泛滥。
这令它对这位母亲的做饭感到愤怒和不齿。
达米安死死的看着走廊的一角,不敢将目光落到塔利亚的身上,他畏惧在塔利亚的眼中看到不容拒绝的情绪。
这意味着他要杀死这些企鹅,甚至是他亲自动手。
所有声音好像都来自很远的地方,唯有塔利亚的话回荡在达米安的脑袋里,他就像是沉入了海底,不停的下沉,不停的。
几乎快要窒息。
他应该那样做的,主动消除入侵者,这样母亲才会满意。
他应该让母亲感到满意,作为达米安·古尔,否则就会被取代,成为报废品,他不想被报废。
却在这时,企鹅叽叽喳喳的、夹杂着愤怒的声音,击破了冰层、穿过冰冷的海水传到了达米安的耳朵里。
可是——
他真的不想那样做。
那是达米安·古尔,刺客联盟的少主该做的事,却不是达米安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