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越近,谢明慧的心意倒是更安定了。
看来,阿翁身体无碍,也许不过是叔祖他故意逗他们。说来,谢石也确实有这样的爱好。
以往,几位叔祖当中,他就是最喜欢说笑话的。
这还不说,如今,他是最有资本对王谧嗤之以鼻的,要知道,如果不是他这个外姓的女婿飞升了,谢玄之后,北府大将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
在谢家,谢玄的武功是最强的,当时,北府交给他统领,家族之中没有人有异议。
这是应该的,除了他没有人更合适。
但是谢玄之下呢?
跟在谢安的身边,有些军功同时也有一定的战绩的人,也就是谢石了。年龄虽然是偏大,但是,短暂的照管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王谧却在这时横空出世,彻底断绝了谢石统领北府兵的机会,对于谢石来讲,能不能统领这支军队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一直以来,他都是谢安听话的好弟弟,和谢安关系极好,只要是大兄的要求,他往往都会听从。
所以,大兄让他带兵,他就会拼命努力,现在大兄觉得还是年轻人更好,他也没那么气愤。
当然了,埋怨还是有一点的。
这样好的职位,竟然便宜了外人。新笔趣阁
要是给他老谢,也不见得不行嘛,当然了,这只是谢石一开始的看法,随着王谧的战功越来越多,捷报频传,渐渐的,那些抱怨他也不提了。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人家小王就是比你能干,比你有本事嘛。
把你放在襄阳,你或许还行,可把你放到邺城,你还行吗?徐州那样的困局,你能妥善解决吗?
你不能。
所以,为了北府的发展壮大,这支队伍交给王谧,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王谧要带领北府兵走到哪一步,现在已经不是谢石或者是谢安能管得了的事了。
从游廊绕了几个弯,在谢明慧的带领下,王谧终于登上了凉亭。
到底还是她这位谢家人对谢家的景致最熟悉,完全熟门熟路,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谢安面朝湖面,明明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却没有转过脸来。他的眼前摆着小桉台,桉台上,茶盏和小锅必备,倒是没有见到围棋或是纸笔。
谢安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双脚耷拉着,整个人,状态很放松。
谢明慧一看到谢安,三步并两步就奔了过去。
“阿翁!”
“我回来了!”
“你身体没事吧!”
说着说着,眼泪就扑扑的往下掉,谢安根本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整个人都僵住了几秒。
“谁说我有事了?”
“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
谢安悠然的声音传了过来,谢明慧缓缓的抬起了头,已然是满脸的泪痕,王谧来到她的身边,也是无能为力。
“阿翁好着呢!”
“你且看看,哪里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谢安松开了双手,给他们从上到下的展示了一遍,谢明慧吸了吸鼻子,仔细一看。
咦?
谢安好像真的没有一点毛病,而且,不只是没有毛病,甚至……
“阿翁,我觉得,你好像年轻了许多!”
“精神也好了!”
谢明慧终于发现了重点,而王谧呢,也终于明白了谢石刚才的话的含义。
自己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谢安的状态,果然是一眼可知!
原本已经须发花白的他老人家,白发竟然都少了许多,面色红润,甚至都胖了。
谢明慧说的一点没错,就是年轻了,不只五岁!
而是十岁!
于是,作为乖乖的孙女婿,王谧赶紧把那些吉祥话拿出来说了几句,明明知道他都是故意吹捧,谢安还是很受用。
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让他坐下,谢明慧呢,那个待遇自然是他比不上的,径直可以坐在谢安的身前,轻轻的依偎着他。
“慧慧,这小子对你怎么样?”
“和阿翁说实话。”谢安瞧着王谧,略带威胁的说道。
谢明慧把头放在谢安的肩上,嗔道:“好得很,阿翁放心。”
其实,不用问也可以看出来,王谧这小子是绝对靠得住的,看他们两个你农我农的样子就知道了。
谢安是过来人,不管以后他们两个会如何发展,至少现在这个阶段,年轻的男女是非常恩爱的。
有的时候,和男人还不同,一个女人,她过的幸不幸福,她的婚姻生活开不开心,你只需要听听她的话,看看她的容貌就全都能猜想出来。
现在的谢明慧,说一句满面春风,那是一点也不夸张。
就这种状态,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装不出来。
“好啊!”
“好得很!”
谢安轻轻拍着谢明慧的手背,深情的说道:“想当初,老夫去找王家提亲,就是看中了稚远是个可以依靠的男子汉,老夫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只是希望他能对你好,让你幸福。”
“稚远,将来你的事业越做越大,可不能辜负了慧慧,忘了原来的承诺。”
谢安的声音仍是轻轻柔柔的,仿佛只是一位老者在向后辈讲述那些过来人的心酸历程似的。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谢安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这就是在用自己的经验提醒年轻人们。
当然了,更多的,是在提点王谧。
对自己的孙女,谢安是有十足的信心的。女人嘛,一旦对哪个男人钟情了,那就是一心一意的,几乎就不会改变。
又因为常年都囿于闺阁之中,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机会去接触其他的男人,就是想变心,也很少有机会。
可是,男人则不然。
虽然此前的王谧因为种种原因,拒绝了许多贵女的追求,显得似乎是不近女色一般。
但是,谢安很明白,那是因为他还年轻。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位闲散的世家子弟,并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宏图伟业。
然而,很快,这一切就会改变,这是无法回避也不能避免的。
谢安殷切的眼神,虽然没有继续表达,但是却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王谧也不是傻瓜,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毕竟,琅琊王现在的野心,几乎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如此明显,如此的昭然若揭了。
再联系谢石刚才的那些抱怨,似乎就更加能够肯定,他们兄弟必定对王谧下一步的行动心知肚明。
“阿翁放心,太长远的事情,我现在也不能就做保证,我只能说,我这一辈子,必定不会对不起慧慧。”
谢安眉头一跳,思忖片刻,又道:“你这还真是个新奇的说法,老夫以往从没听过。”
“是啊!”
谢明慧挣扎起来,提供了证据。
“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从来也不和我说甜言蜜语,也没有海誓山盟,就是我揪着他的耳朵让他说,他也不肯。”
“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说起这个,谢明慧的小嘴可就撅起来了。
两个人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对王谧的人品,谢明慧是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
那是没的说。
可是,到底也还是有点让她疑惑的地方。
虽然她也并没有和很多男人接触过,但是,话本她还是看了一大摞的。
在那些传奇故事中,郎君和娘子走到一起,哪一个不是海誓山盟,天长地久的话说个不停?
怎的自家郎君就从来也不愿意和她多说几句好听的呢?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那些一生一世的美好的诺言?
明明他待自己是那样的好,那样的专情,那样的体贴,可为什么嘴上就是不肯说明白呢?
对于他们这一对爷孙的奇妙思维,王谧简直是无言以对。
“那些山盟海誓固然好听,每个女子都喜欢,但是,古往今来,真的可以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我与慧慧都不是平民百姓家的人,也没有过着清贫的日子,只能携手相互扶持,说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未免虚假。”
“女子想要听到男子说什么,其实,我心里都清楚,你若是真的想听,我自然也会说,但是,与说得出相比,到底还是做得到更难得吧。”
“我虽然嘴巴没有那么甜,但是,慧慧,你们心自问,自从你我成婚之后,我对你如何?”
谢明慧被他问住了,面露愧色:“那还用说,确实很好。”
“这不就是了?”
“只要我对你好,一心一意,你又何必非要听那些甜言蜜语?”
有那么一瞬间,谢明慧是被他狠狠的说服了,很显然,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人最终还是在过生活,不是靠嘴上的好话在过活。
那些夸夸其谈的男子,每每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可倒是实际行动上,却还是要让娘子伤心。
然而,很快,她还是清醒了。
但是,有些事情又不好挑明,尤其是当着阿翁的面。
他这是什么意思?
将来,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了皇帝,那么这些所谓的誓言也就都不作数了,不是吗?
毕竟,他又说了,没有天长地久,没有海誓山盟,一切都要看现在是如何做的。
这种话,在日常生活没什么变动的家庭来说,可能还算是一句实在话,男人也许真的可以做到。
但是,王谧是普通男人吗?
看他的宏图霸业如今已经徐徐展开,将来,或许就是不久之后,他前进的道路几乎是十分清晰的。
到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又要换一套说辞了?
谢明慧心中气不过,却又不能如何,大战在即,难道你还能给他找不痛快吗?
就为了这些言语上的口舌之争?
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即便你不是什么贤妻良母,这样做都很不妥当,这还是其次,你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他掰扯这件事了。
毕竟,今天到了谢府,她谢明慧可就要和他分开了,人分开了,争吵也就休止了。
没办法,忍了吧。
不忍也不成了,因为,接下来,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已经瞬间转移了,谢明慧也只能在一旁老实听着了。
当然,这也是一种优待。
毕竟,对于其他的女人来讲,这个时候就是该自觉回避的,而谢明慧就不需要这样做,因为王谧无所谓。
对于谢安来说,他将要说的话,本来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么决定权就全都在王谧的手里。
沉了片刻,谁都没有对谢明慧的去处做出决定,那这位爱看热闹的小娘子,自然是可以留下了。
“阿翁,北伐在即,小婿这次亲自登门也是想听一听阿翁的建议。”
“听老夫的建议?”
“稚远,你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如今,在战场上连战连捷的,是你,又不是老夫。”
“老夫还有什么能告戒你,能指点你的呢?”
“老夫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谢明慧抓紧谢安的衣袖,很想安慰他几句,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幸好,她的亲亲夫君,完全明白她的心思,而此刻,他的心思也和他一样。
“阿翁过谦了,阿翁的能力经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小婿虽然是获胜了几场,但那都是侥幸而已,如果遇到更加棘手的敌人,我也不见得就还能取胜。”
虽然这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别扭,这个世上竟然还有王谧这样的人吗?
乌鸦嘴回旋镖竟往自己的身上扔?
也不怕北伐的第一战就哑火了吗?
这不是自己诅咒自己?
太狠了!
“话虽如此,但是,战场上的事情,你就不要为难老夫了,听说你打造了许多新式的火器,都是威力不凡的,老夫对这些新鲜兵器一无所知,更不知晓它们在战场上如何使用,这些事情,都是你们北府将士才要考虑的事,找老夫,没用处。”
没想到,谢老爷子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不用王谧提点,他就知道自己擅长的领域在哪里。
真是令人安慰。
“阿翁,我只是想听一听前辈的指点,各个方面都可以,如今,大晋的局势也大有不同了,新皇登基,可他还太小,完全不能任事,而北伐过后,朝廷上的面貌也必定会焕然一新,到时候,如何处置朝堂上的事,小婿也是为难的很呐!”王谧侃侃而谈,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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