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二年。
元宵灯会。
与以往细乐声声歌舞喧丽不同,这一回元宵灯会,却是军乐与武舞。
奏的正是先帝年间《秦王破阵乐》!
巨鼓震天动地。
为合衬巨鼓之战音,太常乐工亦非寻常打扮,而是身着甲胄、手持刀戟,且武舞三变皆按照先帝当年亲手绘制的《破阵武图》,按战阵之形变换,兵戈之气直入云霄。
鼓声愈隆之时,姜沃不由伸手扶了扶案上的杯盏。
不只她,桌案靠前的重臣,都得稳一稳桌上的酒杯——震天动地并不只是形容词,姜沃觉得整座两仪殿都跟着巨鼓舞乐而震。
军乐武舞确令人热血沸腾。
姜沃不由举杯而饮。
但只抿了一点酒。
因这次佳宴上,百官用的是西域烈酒。
军乐、武舞、烈酒。
此番元宵灯会,不只是为庆元宵佳节,更是为刚刚归京的苏定方大将军庆功。
姜沃的目光,不由落在苏将军身上。
或许是刚从战场上归来沙场煞气还未散尽的缘故,也或者是为此时场中《秦王破阵乐》所动的缘故,哪怕坐在宴席上,苏大将军整个人依旧颇带杀伐之气,如同一支寒光凛然的蓄势待发的弓弩。
其实,苏定方虽曾是李靖大将军的副将,但并不是青年将领。
他实则与李勣大将军年纪相仿,今年也是六十岁的人了。
鬓边自然也有不少白发。
但这白发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像是日光照在刀剑之上,折射出的雪色光芒一样锋锐。
不光是看着不显老态……
姜沃心中感慨:苏大将军也是真的不老,甚至体力超神啊!
她如今也是常骑马的人。但若不着急,远一点的路她其实还是更愿意坐车,不然总觉得颠的难受。
然而苏定方大将军,六十岁的年纪,率精兵一路从长安到西突厥战场,这可是扎扎实实数千里路。
到了西突厥一路战一路收降沿途部落不说,还又亲领精骑昼夜奔袭不眠不休三百里,雪夜破金牙——
这是什么神级体质啊!
姜沃搁下酒杯,在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中,点开了系统。
“小爱同学。”
“姜老板元宵快乐!”
姜沃也与小爱道了元宵快乐。
然后问道:“之前我是累计攒够了一千筹子,体质从五点升到的六点。现在我累计已经超过一万筹子了。这个体质问题……”当然,绝大部分筹子都已经被她花掉了。
买完【良种】与【航海】两本书后,她属于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贫穷。后来通过吏部科举等公务攒的筹子,又花在了安安的【辅导教材】上。
小爱同学很快回答道:“等姜老板到达【官居一品】黄金成就后,体质就可以刷新一次了。”
姜沃忍不住再次摸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道:“唐朝宰相才三品。”
中书令、门下省侍中都是三品。
原本尚书令倒是二品,但尚书令这个官职,二凤皇帝未登基前曾经任过尚书令,故而自贞观朝后,尚书令都是空设,尚书省的一把手实则是尚书左仆射。
小爱同学‘嗯嗯’两声,一如既往热情周到解释道:“考虑到姜老板处在大唐,系统已经对【黄金成就】进行了调整。职事官到达宰相的三品,诸如中书令、侍中等职,或是散官到达一品,诸如太尉等三公、太子太师等三师,都可以算达成。”
接下来,姜沃就来不及与小爱同学继续讨论了。
因皇帝开始了布置作业——令百官作诗。
姜沃头疼:她其实挺喜欢参加大宴的,每次都有新的大型歌舞可以看。
但她头疼的就是大宴上,皇帝令群臣作诗这个环节。
原来她官位不够的时候,看个热闹就行。但如今列席在前,基本上人人都得交一首诗上去,她也只好写。
她真是很不擅长写宫体诗文。
皇帝此番是命题作文,且题目并非元宵佳节,而是要群臣为西突厥战事作诗。
姜沃再望一眼苏定方大将军,想起他此番征战,脑海中不由就想起了王维的诗词。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1]
实在是以先帝为首的,大唐诸多名将的写照。
低头望着空白的卷子——完蛋,想起了别人的传世佳句后,自己就更不会写了。
姜沃只好苦恼地凑了一首宫体诗,写完后,自己都不愿意读,直接交上去凑数。
横竖只有皇帝看,也不算公开处刑。
而皇帝坐在上首亲自阅卷的样子,让姜沃想起了许多年前元宵佳节,先帝也是如此,挑出了卢照邻那首《元日述怀》评为最佳。
这一回国子监学子也都呈上诗文,应当……
果然,皇帝挑出了骆宾王的诗。
“好!”
皇帝把诗交给身边的小山,让其拿给苏定方看。
苏定方起身接过,观后也赞好。
皇帝又命声洪的乐人念诵此诗——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1]
李勣大将军亦在旁道:“好一句‘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臣为武将,素来口拙不善言辞,今闻此句,可谓写尽臣等心声。”
姜沃闻此心道:旁的武将说自己口拙也罢了,英国公您可是能出一本‘君臣对答言语艺术’的人啊!
宴席至此,复奏《秦王破阵乐》。
姜沃面对冲天战鼓之声——只盼如先帝所期,华夏武德永远这般充沛,百姓永无受欺凌之苦。
**
次日,正月十六的大朝会。
诸司禀过年节下的大事后,皇帝却依旧未退朝。
而是复提起昨夜骆宾王之事。
又道:“朕犹记得,此等才子入国子监,是吏部姜侍郎所荐。”
忽然被皇帝点到名的姜沃,持笏板出列。
只听皇帝继续赞下去:“姜侍郎于先帝年间入仕,俄历岁年无有衍失,乃先帝亲封太史令。又于火药事、矿产事、司农事等颇建功勋。”
“朕素日多有信重,是为其忠公体国,德逾霜雪。”
话至此,姜沃倒是有几分猜到了何事。
但朝上不少人莫名其妙:知道这是皇帝您看重的臣子,但怎么今日忽然这般夸赞?
只听皇帝话锋一转,忽然冷道:“谁料朕近日听闻,朕之信重,竟招致小人嫉妒言语,颇多中伤之言。”
“朕闻之甚为心寒!”
如今的皇帝,虽还未足而立之年,但经过永徽年间一次次的‘谋反事’‘流放事’,如今朝堂里还站着的朝臣,都是已经深明皇帝心性之人。
听皇帝此时语气,便知皇帝已然含怒,此时惧凛然。
尤其是私下鼓弄唇舌,确实传过闲言碎语的官员,在这冬日里,都不由冒汗。
但很快,他们也不必冒汗了。
皇帝直接精准点出数人,按照前两年养成的习惯,送往边疆效力——正好,大唐的边疆如今又扩充了些。
之后皇帝又厉色道:“朕久愁国土辽阔,广地劳民。若有不怕者,只管再行此流言中伤之事,朕有的是地方安置你们!”
言罢退朝。
*
姜沃来到立政殿见媚娘。
当日她给媚娘看的‘自身风评’,上面并没有人名与来处。
而今日皇帝精准发落了几个朝臣,想来是帝后又令禁中专管侦缉的差使彻查了此事。
于是朝后,姜沃赶来——
劝媚娘不要生气。
帝后查到的,一定比聂雨点街头巷尾听到的更多,更……过分。
果然,提起此事,媚娘只冷笑道:“可恨不能杀之!”
自先帝起定规,凡死刑要经五遍复核,何况是朝廷官员,更要刑部大理寺同审,罪证确凿。
若如此大审,那那些具体的,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必要传的朝野皆知,人人口中过一遍了。
因而媚娘与皇帝商议过,还是以含糊的‘中伤嫉妒之言’定了夺官流放。
媚娘与姜沃道:“史书工笔,都是千百年后的事了。”
“于我而言,只眼前,你受这等侮屈,我就见不得!”
“那日你与我说,流言越辩越烈……”
媚娘眉目冷然含煞:“那便不辩!”
她深知也认同姜沃所想:那些存心造谣的人,就像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他们的原意,也不是知道什么真相,而只是想把人拉下马而已。
那有什么唇舌可辩?
在姜沃离去后的片刻,媚娘就定下了:对有些人,有些事,该动刀的时候,实不必加以言语。
“不必他们心服口服,我只要他们知道惧怕!”
“更是杀鸡儆猴,让剩下人也学会闭上嘴!”
见媚娘如此,姜沃含笑:“多谢姐姐替我报仇。”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掖庭王才人事。
对媚娘来说,一向是人不犯她也罢,一旦犯她,媚娘出手便也是要人命的手腕。
她一直是个杀伐决断,有仇必报的人。
这就是媚娘,她何曾变过。
**
正月里,东西市也比以往热闹许多。
若非提前预订,酒肆里都难有单独的小间。
姜沃是提前订好的,专为在此请人一同听书——此时东西市的大酒肆中,已经有了不少说书人。
不单酒肆中,连宫廷和寺庙(庙会)上也常见说书者,围观者众,从神鬼异志传奇到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都有。[2]
姜沃作为邀请者,自然要比客人到的早一些。
跟着一并来的聂雨点下去对着流水牌点酒菜去了,姜沃独自坐在小间,也能听见外头大堂中传来的说书声。
讲的是三国邓艾的故事。
三国时代大概太精彩了,到哪个朝代都是说书的顶流话题。
在大唐听说书人讲三国,姜沃觉得很有趣。
正在聚精会神听着,就见小间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姜沃起身笑迎:“文成!”
她邀请的人正是文成公主。
正如媚娘所说,如今掖庭的宫女认字记账等基本功,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要她们写出脍炙人口的传奇来,还是有点难为人的。
姜沃很快想到了文成。
前些年,文成就写成过一本《吐蕃地志》,将她在和亲途中所见,以及在吐蕃数年所见过的地势、气候,尤其是风俗、人口等都记录了下来。
不止完善了鸿胪寺关于吐蕃的记载,更完善了军中对吐蕃的认识。
尤其是李勣大将军兼通军事与医学,对于曾经的‘瘴气’,如今被孙神医改称作‘高原反应’这件事,自然比别的将领更敏锐明晰。
他观此书中记载,当年公主和亲入藏地,因一路行进缓慢,足足走了一年多,队伍中兵士高原反应就很少。又对照当时姜侍郎出使吐蕃时诸事,就也上书皇帝,支持当年薛仁贵提出的‘边境高地,专练其兵,以备西域之战’的策略。
如今江夏王李道宗,还在安西都护府屯兵,专为防吐蕃呢。
这位当年被长孙太尉硬生生牵连进谋反事的宗亲,听闻长孙无忌也被人诬告谋反进而夺职贬黔州后,据说(正是文成公主告诉姜沃的)高兴的三天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笑醒。
*
“怎么忽然想起叫我来听说书?”
文成公主坐下来笑道:“可见你平日忙于公务,到东市还是少了。这一家酒肆的说书人,并不是讲的最好的。”
正好此时聂雨点也回来了,向两人汇报点了些什么酒菜。文成就熟门熟路加了两道,又转头对姜沃道:“这两年,我与晋阳公主常到孙神医的医馆中帮衬薛大夫,这东市里各个酒肆食坊也就都熟了。”
姜沃笑道:“好,那下次你请我去更好的。”
见文成过的潇洒随意,姜沃就觉得欢喜。
两人之间也不需要客套,姜沃很快把来意说明,想请文成做笔杆子替她写些传奇故事。
文成虽不上朝,但宗亲自有圈子和人脉,她此时蹙眉道:“你不下帖子请我,我也要上门去寻你了——我听说陛下发落了一批造谣生事的人,发落的好!”
然后又对姜沃道:“我与晋阳公主还说过此事呢,公主也觉得恼人。你放心,宗亲中,我们帮你瞧着些,断不让这些流言乱传。”
姜沃举杯:“多谢文成!”
连饮两杯:“还有一杯带给晋阳公主。”
文成也饮了一杯,然后笑道:“还好今日饮的是浅淡葡萄酒,否则我真不敢让你连喝两杯。”
姜沃:……你们就这样认定我酒量差吗?
她忽然更加期待【官居一品】后的体质提升了,到时候她酒量一定也会好起来。
变成千杯不醉,默默惊艳所有人。
两人边用酒菜边闲聊,文成接下这个写女官传奇的事儿,自然也随口聊起如今最流行的传奇话本。
大唐的‘传奇’,还是比较精彩纷呈的。
姜沃与文成聊着聊着,就想到了她前世看到的一个反面教材。
便说出来与文成一笑——
她于前世病床之上,曾经在电子书平台上,看到了一本《儿女英雄传》。
那会子她正在痴迷武侠小说,发现是本清朝的侠女小说,就点开后。
事后想想,还好她没看完,而是先看了简介。
不然她本就短暂的生命,又会被浪费掉(虽说看简介也已经浪费了她宝贵的五分钟)。
大体讲的是女主侠女十三妹,从匪徒手中救了男主和另一位姑娘,还为他们主持了婚姻大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发现男主跟女主两家还是世交,只是女主家遭遇了意外才隐姓埋名。
看到这里,姜沃觉得还好,但接下来简介的急转直下,就把她给闪着了。
这位十三妹解决完家族事故后,就……嫁给了男主(姜沃:??你不是给他主持过婚姻吗)。
然后一夫二妻天作之合,十三妹从此洗手作羹汤不说,还与另一位夫人一起力劝丈夫考取功名。最后丈夫果然金榜题名,后来还有两位贤妻辅佐,位极人臣,然后十三妹跟另一位夫人都有儿子,大家都快乐的长命百岁了。
姜沃看完后,当真是小朋友只有满头的问号。
从少时她就爱读《红楼梦》,但看了更多明清小说的调调后,才知道这是多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书。
绝大部分明清小说,都是那本《儿女英雄传》的调调,折射出男人对女人的期望:最好有女子救他的命,还得帮他娶媳妇,最后还得自己委身做第二个媳妇,然后给他操持家务催促他功成名就,再给他生个儿子……
姜沃:真的,要是这么会做美梦,怎么不写写,走个路上有个蟠桃砸在你脑袋上,王母娘娘都要跪求你吃了长命百岁立地成仙呢?
文成听她酒后一串刻薄话,笑得忍不住伏案。
然后连连跟她保证:“你放心,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写不出这种东西!”
姜沃吐槽过后,心情大好,笑道:“这个自然!”
*
从酒肆出来,姜沃又邀文成一并回家去看安安。
文成欣然应约。
路上文成就问起一事:“对了,听闻圣人二月里有巡幸洛阳的打算?”
姜沃点头:“是,基本已经定了。”
皇帝登基以来,除了九成宫,还未出京巡幸过。
今岁便打算出远门,往洛阳皇城去。姜沃也早想见一见洛阳皇城的风采,此番亦是随驾。
文成公主有些怅然不舍:“你这一去,怕不是要一年半载的?”
她与姜沃最多相隔月余,总要相见一回,此番若是去了洛阳,只怕是要久不能见了。
姜沃安慰道:“中间说不定会回长安吏部。”
说到此,姜沃还想起一事。
二月圣驾巡幸洛阳,各署衙自然都要跟着圣驾而行,只留值守人。
吏部要留一位侍郎,自然是王神玉愿意留下:他刚把吏部的院子收拾利落,可不愿意再换个新地方。
但,他跟姜沃就‘裴行俭留京还是随行洛阳’这件事,很是掰扯了一会儿。
甚至重操旧业,拿了本书坐在姜沃跟前不走了。
姜沃:……我体会到了户部尚书当年是什么心情。
然,姜沃到底不是出身户部,她并不觉得局促,反而索性拿了本书跟王侍郎对坐。
还是裴行俭先受不了了:两位侍郎风雅对坐……怎么?所有公务都他来做啊?
最后还是定下,若有吏部大考,就让裴行俭回长安,王神玉才拿着书走了。
*
马车上,文成沉默片刻,似是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成。”
姜沃点头,示意文成直说便是。
“不知我能否向皇后请命,去趟玉华寺。”
姜沃一怔:玉华寺,前玉华宫。
也是前王皇后,如今的王鸣珂所在之地。
文成解释道:“你还记得我刚回京那一年吗?你陪我入宫,曾到紫薇宫拜见。”
当时王皇后问过文成会不会作画,若是能,就画些吐蕃风物给她看。
文成道:“我应了。也画了两幅雪域图送到紫薇宫。”
文成当时刚回京,行事还很谨慎小心,皇后提出要画,她虽不太擅长画作,但还是当月就赶出来两幅送了过去。
不料当年王皇后又特意召她进宫,还赠给她一幅画,道:“我未去过吐蕃高山雪原,但见你画,却如亲至一样——听闻你未到过扬州,那我送你一张扬州图吧。”
之后又嘱咐文成,多画些吐蕃风景与她。
文成也应了。
“可惜接下来我忙着写《吐蕃地志》,只作了几张图。”
“等后来有暇画的多了,却又……”
不必文成说完,姜沃就懂了:后来朝上就出事了,王皇后自请废后,皇帝下诏废后庶人,送往玉华寺。
文成道:“我既应了她,却经年未送到。就总是悬在我心上。”
虽说柳家王家都被流放,但世家向来盘根错节,总能有跟王鸣珂攀上关系的亲眷。
皇帝将废后放到玉华寺,禁止人出入,也是防着有人拿她做什么文章。
若想去见到人,还是得请禁中手令。
姜沃想了想道:“我知你,有诺必践。此事悬于心,十年八年也不会忘的。既如此我请一道皇后的手令,悄悄陪你去一次吧。”
文成露出笑意:“好。”
又道:“毕竟曾经也有人,相隔十年万里,对我一诺必践啊。”
*
玉华寺是自玉华行宫改成,因而园林静谧风景秀丽。
姜沃久违的见到了王鸣珂和隶芙。
从两人的气色可见,这两年过的起码不坏。
见到文成公主带来的画后,王鸣珂很是惊喜。
让隶芙拿出她这两年作的许多画来,挑她觉得好的分送二人。
姜沃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可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于是问道:“鸣珂,你作画之余,不如也帮我写几本传奇如何?”
王鸣珂笑道:“好啊。我也常托这玉华寺外出采买的宦官,多带外头的传奇话本回来。”
“坊中有名的,我基本都看过了。”
隶芙在旁笑道:“是,我们娘子还为心爱的几本作了画呢。”
姜沃笑道:“多谢了——我也不能白请动你,等从洛阳宫回来,我也给你带些洛阳的画来如何?”
王鸣珂闻言而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姜沃转头望向窗外,二月初的玉华寺,已然初见柳绿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