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在操场上此起彼伏,即使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看台上的观众还是清楚地目睹了徐函顶撞程澈的那一瞬间。
就在即将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徐函像是拼了命的、不顾一切地用身体侧撞向程澈。她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只弱小而顽强的兔子施暴。
正在全力冲刺跑的程澈毫无防备地被撞向一旁,在不受控制地落地前,她抬起双手紧紧地护住头,整个人像皮球一样连滚了三圈后,整个后背撞到木制的裁判台上。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就连坐在裁判台上的裁判都被这一场变故震惊了,忘记摁下计时表。
这一场比赛作废。
“程澈加油!程澈——”宁安原本喊得脖子都红了,在看见程澈狠狠地滚向裁判台的那刹那,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心疼得眼眶几乎要飙出了泪来。
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这么拼啊……还这么惨。
站在宁安旁边的池萨也吃惊得捂住了嘴,在宁安一瘸一拐地跳向比赛终点时,她才意识到确实是那位体育生故意撞倒了程澈。
池萨扶着宁安顺着人潮跑向终点,只看见苏信在指挥大家散开,留一点空间给程澈。
程澈蜷缩在裁判台下,一动不动,姿势像一只被蒸熟的海虾。
程亦奇跪在她的脑袋边,感觉全身的血液像被榨干了,心脏也被人狠狠地捏住,脑袋更是一片空白,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程澈?澈澈?让我看看……不对,这个时候不能动你…苏、苏信快叫校医来!”
在看见她受伤的那一刻,程亦奇几乎要窒息了。
他站在草坪上,眼睁睁地看着程澈以一条弧线的角度摔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在跑到程澈身边之前,他推开了所有围观的群众,踩倒不知多少条围栏线。
最后,他看见他的妹妹,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弱小而无助地躺在角落。
“呃……”程澈艰辛地睁开眼,看见面前全是星星。
还是闭上眼吧。
在摔跤前,她下意识地以一种最安全的落地姿势保护住了自己,这还得益于以前程延东总喜欢让她和程亦奇对练跆拳道,还特别给他们加练了摔倒保护姿势。
虽然好久没有练习了,但程澈的肌肉记忆还是存在的。
等到程澈终于能听到外界声音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晕晕沉沉的,脖子上像挂了一块铁似的,抬不起来。
程亦奇在她耳边关切地问了大概十多个问题,程澈嫌不够清净,觉得他像苍蝇一样不停地嗡嗡叫,只好勉强地出了一点声音:“好、吵啊……”
一边埋怨,程澈一边松了松手,感觉两只手臂只是有些擦伤,还没有到骨折的地步。
程亦奇看见程澈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到老校医拎着医药箱从操场一角急匆匆地跑来,他扶了扶老花镜,发现是老熟人,开玩笑道:“同学,又见面了?”
早上他刚在校医室见过陪宁安上药的小程澈。
刚赶来的宁安一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差点没哭岔气去。
都怪她!要是她没让程澈去替自己参加比赛,也不会有这一出了!!
宁安自责地跪在程澈身边,号啕大哭。
程澈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残废了,不然真对不起宁安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但是她在老校医的指挥下,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脚,没有觉得哪里有骨折的迹象。
只是全身上下,都有点辣辣的疼。
……
虽然程澈再三强调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程亦奇还是自作主张地把她送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
做完B超检查后,困得正在接连打哈欠的程澈在放射科门口看见祁琚,瞌睡虫霎那间全遁走了。
祁琚的脸色极其不好,隔着玻璃门,她凝视着程澈的眼睛,黑漆漆的瞳孔深沉得像坠入深海的星星。他的唇动了动,却又停下了,只是一直看着程澈。
程亦奇走过去拍了拍祁琚的肩膀,安慰道:“她没事。”程澈心虚地点头附和。
程亦奇先走一步去拿程澈的体检报告,玻璃门一开一合,只剩下程澈站在门内,祁琚站在门外。
“先出来吧。”祁琚道。
程澈听话地走到祁琚身边,祁琚盯着她的唇,温凉的指腹覆上了她的唇角,“疼吗?”
程澈在摔倒的时候门牙磕到了嘴,下唇留下了一个三四毫米的淤红伤口,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异常明显。
“不疼。”程澈摇摇头,想咧开一个笑容安慰祁琚,却不小心撕扯到了伤口,作出来的表情又丑又搞笑。
祁琚却一点也不想笑,从知道程澈受伤之后,在来医院的一路上,他都是恍惚的。
为什么,他只是不在她身边一会儿,她就能伤得那么严重。
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先去看程澈的比赛,再去处理辛鸣儿的事情。
祁琚甚至在想,以后他是不是要把程澈拴在身边,寸步不离。
这样才能好好地保护她。
……
程澈的膝盖和手肘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祁琚不敢搂着她,只敢抓着她的手,搀着她往诊室走。
走廊的转角处,程亦奇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沓报告。他背对着程澈和祁琚,低着头正在看报告上的内容。
如果程澈看得再仔细点,兴许能发现程亦奇的手微微抖着。
“程亦奇,我们能回学校了吗?”程澈慢吞吞地移到程亦奇身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学期以来,她进医院的频率也太频繁了,她实在不想再闻到这一股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了。
程亦奇过了很久才出声,他问道:“你的左耳…是什么时候听不…受伤的?”他的声音微微颤着,像跳动的琴弦,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回响,一点一点地碾过祁琚的心。
祁琚顿时抬眼看向程亦奇。
程亦奇转过身,微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澈,“医生说,你的左耳是旧伤,不是今天摔倒导致的。”
程澈一时间愣住了,她才想过来,原来刚刚自己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做了一场电测听检查。
检查程澈五官情况的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左耳的不对劲,在她困得不行的时候加诊了电测听检查,结果发现程澈的左耳确实存在问题。
“看情况左耳内耳损伤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你妹妹年纪还这幺小,怎么不继续治疗下去,等以后成为旧疾了,就更加难治了。”医生把报告给程亦奇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程亦奇云里雾里地接过报告,解释他妹妹的耳朵没有受过伤。
医生一瞬间就黑了脸,“嘿——这是不相信我还是怎么着?她的左耳确实患有致感音神经性聋,而且有初步治疗过的痕迹。”
程亦奇一脸懵逼地听着医生指着报告上的数据解释,在最后一刻他才确信,程澈的左耳,确实出了问题。
而且她一直瞒着程家。